眼见事态越来越严重,郡守宿成德决意封城,火油弓箭屠戮生者,九城十八乡百姓无论患病与否,皆葬身烈火之中,烧至尸骨焦黑。
宿成德自己也殉了城。
此事过于惨烈,虽有人叹息宿成德迫不得已,为天下苍生自甘背负千古骂名;但更多的言论痛斥宿成德恶鬼心肠人性泯灭,死不足惜。一时间骂声沸反盈天,宿氏声誉受损,右相宿永丰走在路上都曾被百姓拦路唾面。
当时,因着长子宿成德的死亡,宿永丰满头尽霜。他拦住了想要拿人的护卫,众目睽睽之下,对着愤怒的百姓屈膝长跪。
我心愧悔。
举重若轻的四个字,消解了无数疯狂的怨恨嘲讽。
而这一跪,保住了宿氏高风亮节的名声。
姜晏自认没有宿永丰唾面自干的气量,也难以评判此人是非。毕竟那些年她还小,什么都懵懵懂懂的。宿永丰的事迹常常被人提起,姜晏不耐烦听,也被迫记住了一些,譬如右相仁德宽厚体恤民众,吃穿用度格外俭朴;写得一手好字,书坊如今还有他的碑帖;门生无数广结善缘,朝廷许多官吏都得称他一声先生……
然而记忆最深的,还是宿永丰当街这一跪,以及随后不久因办事不利被贬庶人后的大厦倾颓。
她站在阿蝉面前听,听他断断续续地讲述十一年前的阴山疫病。他没有提宿永丰,也没有提宿成玉,口中只有一人。
宿成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