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那人不再敲门,直接推门走了进来。来人是崔致远,他到底放心不下,忙完公务后,还是决定来看看张亦琦。
一推开门,崔致远就看到张亦琦呆呆地坐在床上,眼睛肿得像核桃一般。与昨日不同,她今日毫无生气,面如死灰,仿佛被抽走了灵魂。
“张姑娘,”崔致远轻声问道,“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房间里一片死寂,许久都没有人回答。这沉默漫长到崔致远几乎都不想再追问答案。
“崔将军。”张亦琦轻轻地唤了一声,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你知道人死以后会去哪里吗?”
崔致远看着她,认真地回答:“子不语怪力乱神。”
张亦琦冷笑一声,“孔子不语,是因为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没死过。我知道,原来人死之后会进入轮回,带着所有的记忆,进入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孤独地活着。”
此后的几天,张亦琦像被抽去了脊梁,一直卧床不起。她甚至想到了死,可死了又能怎样呢?还能回到二十一世纪吗?按照时间推算,二十一世纪的自己大概率已经被火化,说不定坟头草都长得郁郁葱葱了。可在这个世界,她又实在不想苟且偷生。她的脑子飞速运转,如果死了,要么回到二十一世纪做个孤魂野鬼,这样还能陪伴在父母家人身边,倒也算是目前这糟糕局面里最好的结局了。但万一做不了阿飘呢?要是又进入另一个时空,那个时空比现在还糟糕可怎么办?生命只有一次,她已经死过一回了,不能再轻易赴死。就像考试时,如果不是百分百确定,她绝对不会更改第一次写下的答案。思来想去,最后,她似乎只能在这个时空里,像个行尸走肉般活着。想到这儿,张亦琦再一次感到万念俱灰,仿佛置身于无尽的黑暗深渊,看不到一丝光亮。
“咚咚咚”,敲门声再次打破了寂静。
“请进!”张亦琦从床上坐起身来。
又是崔致远。自从上次离开后,他已经好几天没来了。倒不是他不想来,只是这几天边境局势紧张,前阵子有一小批吐蕃人多次骚扰边境村落,他率领一队人马去前线作战了。昨日刚刚凯旋,今日便赶来探望张亦琦。此外,他还想请张亦琦跟他去一趟军营。原来,随他一起去前线作战的沈冰洁背部受了刀伤。沈冰洁极其能忍,一直没说自己受伤的事。回到军营后,她突然高热晕倒,背后一大片血迹渗出,大家才知道她受伤了。沈冰洁是五年前被广陵王救下,带进军营的,军中人都知道她是萧翌的人,从上到下都不敢有丝毫怠慢。这次她背部受伤,可她毕竟是个姑娘家,随行军医又都是男人,多有不便。崔致远便建议请张亦琦来给沈冰洁疗伤,萧翌这才想起还有张亦琦这么一个懂医术的女子。虽然军营是禁地,外人不能随意出入,但眼下情况紧急,而且有他坐镇,即便张亦琦是细作,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此时的张亦琦虽然仍在卧床休养,但崔致远见她气色比前几天好了许多,精神也恢复了一些,便开口说明了来意。
“好,待我洗漱后就跟你去军营。”张亦琦说道。
她走到铜镜前,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又清瘦了不少,面容憔悴。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打起精神,收拾好自己后,跟着崔致远坐上马车,朝着城外的营地驶去。马车在官道碾出暗红车辙,远处玄色军旗猎猎作响。掀帘刹那,三千重甲反射的寒光刺痛双目,张亦琦踉跄扶住车辕,喉间泛起酸水。
进帐篷之前,崔致远脚步一顿,侧身叫住张亦琦,神色认真,目光中带着几分温和的提醒:“张姑娘,一会见到广陵王,可得行礼。”
张亦琦的脚步猛地顿住,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扯。她抬眸,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轻声问道:“要跪下来吗?”
崔致远与她对视,目光平和而坚定,缓声道:“是。”
张亦琦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那丝抗拒,神色平静,声音也沉稳得如同湖面无波:“好的,我知道了。”
她跟在崔致远身后,一步步走进帐篷。每一步都迈得缓慢而沉重,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