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亦琦问道“他家里有好多?不止你们三个吗?”
“不止。”
越想越觉得蹊跷,张亦琦决定和张山一起去刘瘸子家看看。
刘瘸子是刘家村的富农,虽说比不上城里的大户人家,但是在刘家村里也算是极其富裕的了。
张山还算有点脑子,找了几个最早被卖进来的,张亦琦仔细询问了原因,她发现这些被囚者无一例外来自外村都是为天价彩礼嫁女,女儿却蹊跷暴毙,最终卖身抵债。
“他是村里一霸,没人敢惹。”那人颤抖着说。
那么这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回去的路上,她仔细的回忆着,他们都是贪图刘瘸子给的高价彩礼,可怎么会这么巧,所有的女儿都是在下了聘之后再死去,有的是淹死的,有的是在树林里上吊,有的是失足摔死的。这刘瘸子专克未婚妻吗。可恨的是,这些人都以为是意外,居然没有一个想要报官,那些女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掉了。
次日,张亦琦给张山送去一些吃的和药材,并写了一份开棺验尸同意书,她回去之后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就是个陷阱,她甚至怀疑,这些女子就是被刘瘸子弄死的。只要那些女儿的父母同意,她就可以拿着这个到县衙报案。
不一会儿,张山气喘吁吁携着文书而至,粗粝的指节上沾着未拭净的印泥。十六份联名文书边角微卷,密密麻麻的姓名下按满血红手印,另附一张牛皮纸,工笔细描着每座坟茔的方位。
张亦琦接过文书揣入袖中,直奔万年县衙。惊堂鼓被擂得震天响,铜环撞击声惊起檐下宿雀。片刻后,堂后转出个蟒袍歪斜的中年男子,玉带松垮地挂在圆滚滚的腰间,乌纱帽歪向一侧,眼角还凝着宿眠的眵目糊。
“堂下何人击鼓?”他打着酒嗝,声如破锣。
“张亦琦,为十六位不明死因的女子申冤!”
县令闻言抚掌大笑:“给死人鸣冤?当这公堂是阴曹地府不成!”
张亦琦不卑不亢,从西村周翠娥到东巷李阿巧,将死者姓名、生辰八字、殒命时辰一一道来,字字如钉。
“既是命案,缘何死者亲属不来?你一个非亲非故的外人掺合什么?”县令摩挲着鎏金扳指,三角眼泛起狐疑。
“是他们委托我来报案的。”
张亦琦将怀中叠好的同意书展平,郑重推至公案前:“这是十六户人家联名画押的文书,恳请大人即刻立案,开棺验尸查明真相。”
县令随意瞥了眼文书,肥厚的手掌压在上面缓缓揉搓:“十六个人各有各的死法,都被埋了。”他歪斜着身子靠向椅背,腰间玉带硌得红木椅发出吱呀声响,“你个小娘子懂什么刑名律法?莫不是想借死人扬名?”
“大人可知蹊跷处?”张亦琦一字一句的说,“这些女子皆收过刘家村刘仁富的天价聘礼,下聘后不出半月便离奇死亡。家属欲退还彩礼,却被勒令赔付十倍银钱,走投无路只得卖身为奴。十六桩命案如出一辙,当真只是巧合?”
“放肆!”县令突然暴喝,腰间玉带扣撞在案几上发出脆响。他抓起惊堂木重重拍下,震得笔架上的狼毫笔滚落在地:“本官执掌刑狱二十年,轮得到你个黄毛丫头教办案?这些泥腿子连状纸都递不进衙门,你倒是有本事把死人坟头的土都刨到公堂上来了!”
堂下衙役们的铁尺整齐顿地,沉闷的撞击声惊飞了檐下栖息的麻雀。张亦琦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分明看见县令在听见"刘仁富"三个字时,肥厚的下巴突然抽搐了两下。她突然反应过来,就是这个县令判的那些女子的父母需还十倍彩礼。
寒意顺着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她强撑着挺直脊背:“敢问大人,这案子,究竟接是不接?”
“哟,反了反了,敢威胁本官。”县令猛地站起,蟒纹官服下摆扫翻了签筒,朱漆竹签哗啦啦滚了满地,他抓起一枚刑签在张亦琦眼前慢慢折断“来人, 把这个扰乱公堂的疯妇拖下去!打五十大板,本官今天就让你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