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毫剧烈颤抖,几点墨汁飞溅而出,不偏不倚,落在画中那原本洁白的船帆上。
萧翌坐在一旁的凉亭里。他身姿慵懒,倚着红木矮榻,玉色广袖顺着石阶缓缓垂落,被穿堂风轻轻撩起,又悠悠落下。他屈起的指节,轻轻抵着太阳穴,双目合着,似在闭目养神。亭角的铜铃,在微风中发出清脆的“叮咚”声,一缕檀香,从他腰间错金香囊袅袅溢出,与远处飘来的尸臭味交织在一起,无端生出几分诡谲之感。
田崇文站在一旁,手心早已被汗水湿透,紧紧攥着袖口,不自觉地往阴凉处挪了半步。昨夜的情形,如鬼魅般在他脑海中不断盘旋。萧翌问他那几个问题时,脸上分明挂着笑,可眼角却凝着冰碴,冷得让人发颤。此刻,那抹笑纹还残留在青年亲王微翘的唇角,却好似一把锋利的匕首,直直刺向他的心脏。他喉结剧烈滚动,艰难地咽下唾沫,余光不经意间瞥见沉船桅杆上缠着的水草,刹那间,竟觉那墨绿的藤蔓,正顺着自己的脊梁缓缓往上攀爬,寒意瞬间从脚底蔓延至全身。
“殿下?茶要凉了。”他微微弯着腰,双手捧着茶盏,神色恭敬,声音里却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青瓷盏递到半空时,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晃了晃,茶汤在菱花纹杯口漾起细小的涟漪,仿佛是他此刻波澜起伏的内心。萧翌睁眼的刹那,田崇文恍惚间竟听见利刃出鞘的铮鸣声那双凤目里,淬着将化未化的雪,寒意逼人。萧翌的目光,如同一把锐利的剑,掠过他痉挛的指尖,最终停留在码头东侧某个交画的画师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