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翌没有立刻回应,而是抬起手,用戴着金玉扳指的手指轻轻叩击在刑柱上,金石相击的清脆声响骤然响起,惊得梁间栖息的寒鸦振翅飞起,“嘎嘎”乱叫,更添几分阴森。阴影在他脸上游走,勾勒出他凌厉冷峻的下颌线,他冷笑道:“宋相倒是养了条好狗。”说罢,他修长的手指缓缓掠过桌上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刑具,随意从中挑选了一件,而后用这件刑具轻轻抬起罗锐的下颚,白玉似的面庞上浮起一抹阴鸷的冷笑,“可惜爪子伸错了地方。”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微不足道的蝼蚁,充满了不屑与轻蔑。

话音刚落,他猛地一松手,罗锐的头重重垂下。萧翌的心情因为晚上的种种事情而更加烦郁,耐心所剩无几,他转头对徐福吩咐道:“去,把宋小姐请过来。本王向来有成人之美,如此忠心耿耿的手下,主子却还不知晓,岂不可惜。”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似乎在谋划着一场好戏 。

“是。”徐福领命,迅速前往长宁和宋婉瑜的营帐。

婢女通报广陵王遣徐福来请宋小姐。长宁与宋婉瑜情谊深厚,见徐福面无表情地前来传唤宋婉瑜,顿觉事有蹊跷。况且这是奉了二哥的命令,又值深夜,实在不同寻常,直觉告诉她,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而宋婉瑜的心境却截然不同。这可是萧翌第一次主动找她,前来传唤的还是萧翌的近身侍卫,刹那间,无数旖旎的念头在她脑海中闪现。在外人眼中,她是端庄守礼的大家闺秀,也的确一直谨守着这份人设。然而,每个人心底都藏着一个隐秘的角落,藏着与外在截然不同的一面,宋婉瑜亦是如此。她已然到了适婚年龄,男女之事并非全然懵懂。如今万事俱备,只等一道圣旨降下,就像姐姐成为中宫皇后那般,她也将顺理成章地成为广陵王妃。萧翌正值血气方刚,却向来洁身自好,此番深夜召她,若真有男女间的情事,自己究竟该如何回应?内心虽满是纠结,可这毕竟是心上人的邀约,她还是难掩欣喜,坐在镜前精心梳妆打扮。菱花镜中,映出少女含春的眉眼,鎏金篦子轻巧地将青丝挽成慵懒迷人的堕马髻。穿戴好外衫和襦裙后,她便满怀期待地出了帐。

她未带婢女,独自跟着徐福离去。走了一段路后,她才发觉越走越偏,这绝非前往主帐的路径。

待她跟着徐福踏入牢营,恶劣的环境瞬间将她脑海中那些缠绵悱恻的幻想击得粉碎。直到看见缩在角落里、狼狈不堪的罗锐,以及负手站在牢门前、俊美却散发着冰冷气场的萧翌,她心中猛地一紧,下意识地低声道:“殿…下。”

萧翌转身看向她,脸上的阴鸷毫不掩饰:“宋小姐,深夜冒昧打扰,只因贵府上出了这么一条忠心的狗,不让你知晓实在可惜。”

幽暗的光线、阴森恐怖的牢营,衬得眼前这位平日里风度翩翩的男子此刻竟陌生得可怕。宋婉瑜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说道:“殿下,婉瑜不明白您的意思。”

萧翌勾了勾唇,脸上浮现出一抹讥笑:“今日下午,这位丞相府的罗锐,亲眼见到本王军中的军医见了宋小姐不行礼,十分恼怒,要替自家小姐出气,于是趁今晚大家不备,企图杀掉军医。”

宋婉瑜瞪大了眼睛,失声尖叫:“罗锐,你杀了张军医?”

“是差点。”萧翌补充道。

宋婉瑜定了定神,往前走了两步,靠近罗锐:“罗锐,你为何要这么做?”说完,她立刻转身向萧翌解释,“殿下,不是我指使的,我从未指使过他,殿下千万不要误会。”

“原来如此。”萧翌哂笑一声。

听到萧翌这样说,宋婉瑜稍稍松了口气,接着问道:“那殿下要如何处置罗锐呢?”

萧翌并未看她,只是冷冷说道:“他在本王的军中行凶,要杀的可不只是一名普通军医。她救过本王,也救过军中诸多将士。若本王不给大家一个交代,日后还如何执掌三军?”

宋婉瑜猜不透萧翌的真实想法,却也明白,罗锐恐怕不会得到从轻发落。

“徐福。”萧翌冷声下令,“明天,将此人斩首示众。”

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