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他的伤情,除了第一日生死未卜的消息传到京中,之后再无任何风声传出,所以满朝文武都不知这位广陵王殿下如今伤势究竟如何。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宋家的侍卫来到了军中,实在是有些蹊跷。
“徐福,把盯梢的暗卫撤回来两成。”萧翌突然下令道。
“殿下这是要诱蛇出洞?”徐福捧着鎏金甲胄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那宋家侍卫那边……”
“既然有人急着送饵,”萧翌拿起佩剑,剑格上暗藏的龙鳞纹在烛光下划过一道冷光,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本王不妨教教他们什么叫愿者上钩。”
残阳似血,将沈冰洁的影子拉得悠长,她静静地伫立在自己的帐前,凝视着那飘动的灰布帘。帐内不时传出铜盆倾倒的声响,紧接着,长宁公主带着哭腔的埋怨声传来:“这水里有沙子!”沈冰洁紧了紧腰间的佩剑,默默转身离去。这偌大的军营,此刻竟让她觉得无处可去。
校场尽头,炊烟袅袅,裹挟着羊肉的膻味悠悠飘来。张亦琦正拎着药杵从医所走出来,一抬头,便瞧见沈冰洁静静地立在暮色之中。女将军身上的鱼鳞甲泛着森冷的光,可脚边的沙地上,却落着一片娇艳的海棠花瓣,想来许是今晨宋婉瑜马车里飘出来的。
“沈将军是来看病吗?”张亦琦甩了甩沾着药汁的袖口,腕间的青金石手钏随着动作晃荡,发出清脆的声响。
“投靠你。”沈冰洁抬手接住被风卷起的发带,露出腕间那道狰狞的刀疤,“我的帐子住进了金凤凰。”
张亦琦听后,满心不忿,愤然道:“太过分了吧,凭什么抢你的帐子,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嘛!”
就在张亦琦义愤填膺之时,厨营那边传来王嬷嬷大声呵斥帮厨的粗嗓门。张亦琦灵机一动,突然拽住沈冰洁冰凉的护腕,说道:“跟我来!”牛皮护腕上还残留着日晒的余温,蹭过沈冰洁掌心时,惊起她细微的颤栗。
王嬷嬷举着汤勺,愣在了灶前,锅里的羊骨汤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她瞪大眼睛,看着正在给沈冰洁铺稻草床的张亦琦和何长生。“这可是沈将军!”何长生把最后一把干草拍松,解释道,“去年冬衣迟发,是她带亲兵猎了三百张狐皮分给大伙儿。”
沈冰洁默默解下身上的铠甲,“当啷”一声,护心镜重重地砸在了草堆里,日光从帐顶的破洞倾洒而入,照亮了甲胄内衬上那暗褐色的血迹那是去年胡骑偷袭时,她为萧翌挡下的那支毒箭留下的,而那枚箭头,至今还收在她贴身的锦囊里 。
殊途暗涌(一)
子夜,更漏声声。张亦琦案前的烛火摇曳,光影在墙壁上晃动。沈冰洁凝视着她伏案的背影,思绪飘回前些日子。那时萧翌重伤,沈冰洁每晚都会偷偷去探望。而张亦琦留宿在萧翌帐中,也是如此,在夜里安静地阅读。崔致远身为儒将,会心仪张亦琦也并不奇怪,看这情形,二人似是两情相悦。可如今长宁公主来了,这对有情人的前路又在何方?
沈冰洁从军前,是辅政大臣沈阁老家的三小姐,她怎会不知,长宁公主与崔致远之间,就差一纸明面上的婚约。朝中皆知,崔家的中郎将将来会成为驸马,就等陛下赐婚。张亦琦知晓这些吗?崔致远可有对她提起?若张亦琦知道了,沈冰洁倒真想知道,她会如何抉择。
沈冰洁是沈太师之女,家中排行第三。沈太师曾是帝师,也是先帝临终托孤的大臣之一。五年前,宋若甫以私自圈地、结党营私、不愿归政等罪名,将沈太师斩首。宋若甫手段狠辣,为防沈家人反扑,竟假传圣旨,要将沈家满门就地斩杀。就在沈冰洁万念俱灰之际,一位玄衣男子突然出现,将她救了下来,此人正是广陵王萧翌。此后,沈冰洁便投身萧翌的军营。这五年来,她摸爬滚打,终于成为军中颇有威望的女将军。只是,这些年伴随她成长的,除了日益坚定的复仇信念,还有那颗藏也藏不住的女儿心。她爱慕萧翌,可萧翌对她态度冷淡,就像对待帐下的任何一位下属。不过,萧翌对其他姑娘,也同样没有好脸色。就像朝中众人认定崔致远会成为驸马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