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字都饱含着关切与不舍,极力压抑的哽咽让话语断断续续。
萧翌深深凝视着她,眼中满是浓得化不开的眷恋与不舍。他缓缓抬手,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拂过她眼角那抹不易察觉的湿意,动作轻柔得仿佛触碰一件稀世珍宝。指尖最终停留在她紧抿的唇瓣上,感受着那残留的温度,仿佛要将这一刻永远铭记。他俯身,在她额间印下一个滚烫而郑重的吻,那温度透过皮肤,直抵心间:“等我回来。” 低沉有力的声音穿透寒风,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也带着无尽的深情。
他转身大步走出帐外,靴底踏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不远处,崔致远早已翻身上马,身姿矫健如鹰。然而,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营门口那道纤细的身影。长宁公主裹着雪白的狐裘,孑然而立,寒风卷起她的发丝与衣摆,在风雪中猎猎作响。她宛如一株傲雪的寒梅,清冷而坚韧。两人隔着风雪与人群,视线在空中交汇。没有言语,没有动作,只有那一眼,仿佛穿越了千山万壑,承载了千言万语。
"出发!"萧翌的声音裹挟着风雪炸响,他最后一次将目光投向帐前那抹单薄身影。凛冽的风掀起张亦琦鬓角的碎发,与她眼中的泪光一同在雪幕中闪烁。萧翌喉结重重滚动,猛地转身,玄甲在月光下泛起冷芒,手掌牢牢攥住缰绳,借着巧劲翻身跃上战马。玄色披风被狂风鼓胀得猎猎作响,宛如一面翻涌的战旗,将身后不舍的目光彻底隔绝。
随着一声清脆的马鞭破空声,铁蹄骤然踏碎凝结的雪壳。百骑精锐如离弦之箭撕裂夜色,扬起的雪雾在月光下凝成银色烟幕,转瞬便吞没了马蹄踏雪的闷响。张亦琦踉跄着向前半步,指尖还残留着昨夜为他整理甲胄时的余温,此刻却只抓到满手寒冽的风。
她怔怔伫立在原地,任凭暴雪扑打在脸上,将睫毛染成霜色。周遭士兵忙碌的身影逐渐模糊起来,战马的嘶鸣混着更远处的号角声,都成了隔着重雾般的嗡鸣。直到那道熟悉的玄色身影彻底融入翻涌的雪幕,她才如梦初醒般捂住胸口那里空荡荡的,仿佛被生生剜去了什么。
踉跄着回到军医帐,牛皮帘子上的积雪簌簌掉落。张亦琦麻木地抄起药杵,对着木臼里早已碾好的药粉反复舂捣。臼边散落的药末被穿堂风卷起,与飘进帐内的雪花纠缠着飞舞。有受伤的士兵递上换药记录时,她握着狼毫的手不住颤抖,墨汁在宣纸上晕开成一团团乌云,却始终落不下一个字。昨夜萧翌温热的呼吸仿佛还萦绕在耳畔,他俯身亲吻时玄甲冰凉的触感也历历在目,可此刻帐外呼啸的风雪,却提醒着她那道背影已奔赴生死未卜的战场。
"张亦琦,张亦琦?"长宁急切的呼唤穿透混沌。张亦琦猛地抬头,这才发现药杵早已将药粉捣得溢出木臼,碎末洒在案几上,被风卷得四处飘散。她强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试图重新握紧药杵。
长宁踩着满地积雪走近,雪白狐裘上缀着的银饰叮当作响。"我二哥哥和崔致远都是十一岁就摸爬滚打出来的老兵了。"她的声音带着故作的镇定,却在尾音处微微发颤,"他们熟悉每一寸雪原,连最狡猾的突厥斥候都抓不住他们的踪迹。"这番话与其说是安慰张亦琦,倒更像是说服自己。两个女子在摇曳的烛光下相视而坐,帐外风雪依旧肆虐,唯有药臼里细碎的研磨声,断断续续地填补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朔风卷着碎冰在岩缝间呼啸,萧翌的玄甲上凝结着层层霜花,宛如披挂了一身银鳞。他勒住缰绳,指腹摩挲着舆图上用朱砂标记的隐秘路线,鹰隼般的目光扫过悬崖下翻涌的雪雾。这条贴着雪山断层的险道连牧民都不敢涉足,此刻却成了他们最锋利的伪装积雪掩盖的碎石在马蹄下发出细微的脆响,士兵们将麻布缠裹马嘴,呼出的白雾在护面甲上凝成冰棱,睫毛结霜的眼睛里却燃烧着灼人的战意。
三日后的子夜,弯月隐入铅云。萧翌伏在雪坡的枯松后,望着突厥营地跳动的篝火。那些忽明忽暗的光点像极了垂死之人的瞳孔,巡逻士兵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