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想,若有来世,定要寻个依山傍水的小院,竹林环绕,明月相照,夜里听着雨声入眠,再不必......”她突然住了口,望向窗外被雨雾笼罩的宫墙,唇角扯出一抹苦笑。
张亦琦心里猛地一沉,寒意顺着脊背往上爬:“娘娘现在就说来世是不是太早了!”
“早吗?”宋婉娴转身走到妆奁前,取出一支银镶菊纹簪子别在发间,铜镜映出她苍白的脸,“对我而言,倒也不算早了。”
“娘娘!”
宋婉娴忽然回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这些话出了这承恩殿,便烂在肚子里罢。”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宫娥的通传声。宋婉娴迅速整了整衣襟,将绛紫色绸缎叠好,指尖拂过案上那匹最艳丽的石榴红:“莫要再说这些了。你看这颜色配妍妃新打的赤金点翠钗,可好?”
雨越下越大,琉璃瓦上的水声渐渐连成一片。张亦琦看着宋婉娴持笔在折枝上勾画宴席流程,烛火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窗外的菊花在雨中摇摇欲坠,簌簌声里,她忽然明白,这深宫里的每一场花开,都浸着化不开的秋霜。
秋雨裹着银杏叶的碎金,在宫道上织成斑驳的帘幕。张亦琦自承恩殿出来,油纸伞骨被风压得微微发颤。她望着西南方隐在雨雾中的延寿宫飞檐,忽然想起已有月余未向太皇太后请安,便将伞柄往肩头一斜,踩着水洼改了方向。
青石板缝隙里的苔藓被雨水泡得发胀,每一步都带着黏腻的湿意。转过太液池边时,一声婉转的“亲王妃”突然刺破雨幕。张亦琦猛地回头,只见妍妃斜倚在朱漆廊柱下,一身茜色织金襦裙艳得惊心,怀中抱着的鎏金手炉正腾起袅袅白雾。
“妍贵妃!”张亦琦走道廊下,收了雨伞,伞尖在青砖上磕出轻响。
妍妃指尖绕着鬓边碎发,唇角勾起抹意味深长的笑:“到底是亲王妃,每次入宫都只往承恩殿去。”
“贵妃言重了。”张亦琦将伞檐压低几分,遮住脸上不自然的神色,“不过是去给皇后娘娘瞧病罢了。”
“瞧病?”妍妃突然凑近,胭脂香扑面而来。她伸手抚过张亦琦袖口的金线菊纹,指甲上的丹蔻几乎要勾住绣线,“巧了,本宫今日在此候着,也正想请亲王妃诊治。”
雨势忽然大了起来,铜铃在风中乱撞,发出刺耳的声响。张亦琦抬眼望去,见妍妃双颊泛着潮红,眼底亮得惊人,分明是用了极好的胭脂。她下意识后退半步,裙裾扫过廊下积水:“贵妃面色红润,中气十足,不像是有恙的样子。”
“本宫要你瞧的,可不是现在的病。”妍妃突然冷笑,笑声惊起檐下避雨的麻雀。她转身将手炉搁在石几上,鎏金兽首的眼睛在雨幕中泛着幽光,“是七日后本宫生辰宴那日。”
“贵妃所言何意?”
“哼。”妍妃冷笑一声“亲王妃,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
张亦琦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