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长发散落在茜色锦被上,像是泼开的浓墨。自从萧翌尝到人事滋味,便如同困兽出笼,连日来变着法子将张亦琦困在榻上。此刻她素白的手腕还留着昨夜的红痕,眼尾泛着未褪的绯红,整个人像被揉碎又拼起的海棠,连抬手指一下发簪的力气都没有。

萧翌枕着臂弯,指尖无意识绕着她一缕青丝。晨光透过窗棂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将那双凤目衬得愈发深邃。察觉到怀中娇躯的轻颤,他低笑一声,滚烫的呼吸拂过她耳畔:“还累?”话音未落,张亦琦便往他怀里缩了缩,鼻音里带着嗔怪:“好累!”

窗外雨势渐大,雨打琉璃瓦片的声音愈发清晰。用过午膳后,萧翌终于大发善心放过了她,却仍将人牢牢圈在怀中。张亦琦枕着他结实的胸膛,听着沉稳有力的心跳,不一会儿便坠入沉沉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殿下!”叶临的声音隔着雕花木门传来,带着压抑的焦急,“殿下,宫里来消息了!”

萧翌猛地睁开眼,周身气势瞬间冷凝。他轻拍怀中的人,见张亦琦只是蹙了蹙眉,并未醒来,才小心翼翼地起身。玄色中衣松松垮在肩头,露出劲瘦的腰线,他一边系着腰带,一边沉声道:“什么事?”

“陛下叫您现在进宫一趟。”叶临的声音带着几分忐忑,“说是有要事商议。”

床榻上的响动终于惊醒了沉睡的人。张亦琦揉着惺忪睡眼坐起身,鬓发散乱,衣襟半敞,模样说不出的慵懒娇俏:“陛下找你有什么事?”

萧翌走到床边,习惯性地捏了捏她泛红的脸颊,眼底的温柔与周身的冷肃形成鲜明对比:“不知道。”他俯身替她拢好滑落的锦被,“你继续睡会。”

“不了。”张亦琦抓住他的手腕,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我和你一道进宫去吧。”说着便要下床,却因双腿发软险些跌倒。萧翌眼疾手快将人捞进怀里,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是拿你没办法。”

图穷匕见(十)

秋雨裹着凉意浸透宫墙时,张亦琦撑着油纸伞往承恩殿去。青石板上积着水洼,倒映着灰沉沉的天空,檐角滴落的雨珠砸在伞面上,发出细碎的“嗒嗒”声。转过游廊时,殿内暖黄的烛光透过雕花窗棂漏出来,在雨幕里晕成朦胧的光斑。张亦琦收了伞,檐下铜铃被风撞得叮当乱响,溅起的雨丝沾在鬓边,寒意顺着脖颈往下钻。她隔着湘妃竹帘望见宋婉娴的身影,皇后正蜷在紫檀木榻上,膝头摊着半幅茜色云锦,案几上堆满的绸缎被烛火映得泛着柔光。

“娘娘倒好兴致。”张亦琦抖落披风上的水珠,声音里带着几分打趣。

宋婉娴放下绸缎,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她抬手拢了拢鬓发,腕间的羊脂玉镯撞在案几上,发出清泠的声响:“陛下今早遣了马公公来,说七日后是妍妃生辰。”她指尖抚过一匹绛紫色的织金锦,“想着该给她做件新吉服,偏生这雨下得人烦躁。你来得正好,帮我瞧瞧哪匹布衬她。”

殿内铜炉飘出一阵熏香,混着雨水的腥气。张亦琦望着案上流光溢彩的绸缎,喉间泛起苦涩。烛火在宋婉娴眼底明明灭灭,映得她眼角细纹都染上暖意,却照不亮她藏在广袖里微微发颤的手。

“娘娘这般周全......”张亦琦话未说完,便被宋婉娴抬手打断。皇后起身走到窗前,推开一扇窗户,雨丝顺着窗棂蜿蜒而下,在青砖地上汇成细流。

“自打戴上凤冠那日起,便知这宫里的夫君,从来不属于任何人。”她转身时笑意仍在,可睫毛上沾着的不知是雨还是泪,“若连这点容人之心都没有,我这么多年的皇后岂不是白当了?”话音未落,一阵狂风卷着枯叶扑进殿内,几片残菊落在案头的绸缎上,倒像是谁不小心撒的胭脂。

张亦琦望着满地狼藉,鬼使神差地问道:“娘娘,若能重来一次,您还会进宫吗?”

殿内突然静得能听见铜漏滴水的声音。宋婉娴垂眸摩挲着腕间的镯子,那是册封时皇帝亲赐的,此刻被雨水打湿,泛着冷光。良久,她轻声开口:“不会。”声音轻得像是怕惊醒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