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地的刹那,张亦琦猛地抬头。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泛红的眼眶,睫毛上凝着细密的水珠,不知是雾气还是未落下的泪。她仰头直视萧翌深邃的眼眸,月光透过窗棂斜斜洒在她苍白的脸颊上,映得那双杏眼亮得惊人:"是。"回答掷地有声,带着医者悲天悯人的倔强。

萧翌的指尖僵在半空,望着眼前人倔强又哀伤的神情,心口泛起钝痛。还未等他开口,张亦琦已垂下眼帘,发梢滴落的水珠顺着锁骨滑进水里,荡开细小的波纹:"可我又不能指责你们什么..."她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毕竟你和你皇兄这一路走来,也很不容易。"

说到此处,她忽然伸手抚上萧翌胸部箭伤留下的淡疤,当时只当是行军作战时留下的伤,现在想来以宋若甫和吐蕃人的交情,这里面未必能和他脱离干系。她顿了顿,喉间涌上酸涩,将萧翌抱紧"真的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暮春的棠梨宫浸在雨雾里,檐角铜铃在风中发出细碎呜咽。妍妃斜倚在金丝绣着并蒂莲的软榻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羊脂玉护甲,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幕出神。紫檀香炉里青烟袅袅,却化不开满室凝滞的寒意。

"娘娘,该喝安胎药了。"贴身宫女捧着描金药碗轻声提醒。妍妃苍白的指尖颤了颤,望着药碗里翻涌的褐色药汁,突然将碗重重推开。青瓷碗在青砖上碎裂的声响惊得绿萼扑通跪地,"娘娘息怒!"

"这苦药喝了又有何用?"妍妃抓起枕边鲛绡帕狠狠擦拭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不过是骗自己这孩子还能保住罢了。"话音未落,外头突然传来小太监尖细的通报声:"陛下驾到"

软帘掀起的刹那,龙涎香裹挟着寒意扑面而来。妍妃猛地撑起身子。她强撑着想要起身行礼,却被文景帝抬手制止。望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多日来积压的委屈涌上心头:"陛下,您这几日都不来看臣妾。"她知道这几日文景帝一直宿于皇后的承恩殿内。

文景帝负手立在妆奁前,语气冷淡:"朕想着你养胎需要清净,便不过来打扰了。"话音未落,妍妃已踉跄着扑到他脚边,纤细的手指死死攥住明黄龙纹袍角,"陛下,瞧您说的。"她将帝王微凉的手掌按在自己尚平坦小腹上,声音带着泣意,"孩子也需要见见父亲啊。"

文景帝的瞳孔骤然收缩,仿佛触到了什么滚烫的东西,猛地抽回手。袖摆扫落妆台上的鎏金步摇,清脆的碎裂声里,帝王眉间染上不耐:"成何体统!"

妍妃跪坐在满地狼藉中,看着那抹明黄即将消失在帘幕外,突然急声喊道:"陛下,再过七日就是臣妾的生辰了,您和孩子会陪着臣妾一起过的吧?"

文景帝的脚步顿了顿,转身时凤目半阖,看不清神色:"七天后是你生辰?"

"正是。"妍妃强撑起笑颜,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臣妾...臣妾盼着与陛下共享天伦之乐。"

"朕会命人好好准备,给你举行一次生辰宴。"话音未落,文景帝已大步离去。檐角雨珠坠落,打湿了他玄色衣袍的下摆。

棠梨宫外,文景帝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树叶。他望着宫墙方向,薄唇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马德里,叫承佑进宫来见我。"太监总管躬身应是,袖中密信悄然滑落正是三日前从益州加急送来的军报。

深秋的雨丝斜斜掠过广陵王府的飞檐,在听雨轩的琉璃瓦上敲出细碎声响。湘妃竹帘半卷,将外头的雨色筛成朦胧的烟霭,屋内檀香混着软枕上的熏香,织成一片慵懒的暖雾。

张亦琦蜷在萧翌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