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宫女转身时炭盆险些翻落,乌木盆沿在青石板上磕出闷响。张亦琦瞥见盆中黑黢黢的炭块,裂纹里还嵌着去年的枯叶,与黄鹂冻得通红的指尖形成诡异对比。“亲王妃万安。”
“你抱着一盆炭干什么?”张亦琦好奇道。
说到这个黄鹂就老大不高兴,又添油加醋的把妍妃要炭的事情说了一遍。
锦如在一旁淡淡开口“所以是皇后娘娘叫你挑最次的炭去?”
“锦如姑姑误会了,娘娘心地善良,自然是叫奴婢挑上等的银霜炭送去,是奴婢看不惯妍妃,私自换成了去年的陈炭。”
“胡闹!”锦如严厉训斥道“这件事要是传出去,皇后娘娘善妒,苛待有孕妃嫔的名声就会落到她头上。”
听锦如这么说,黄鹂赶紧跪下来认错“奴婢知错。”
“去把炭换了吧。”
“是!”
当宫人通报张亦琦到访时,宋婉娴正伏在花梨木案前修剪枝叶,指尖微微发颤,青玉护甲轻触着翠绿的竹枝。闻言她猛地抬头,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惊喜的红晕,素手一挥:“快快有请!”
张亦琦跨过门槛,金丝绣着缠枝莲的裙摆扫过铜鹤香炉,袅袅檀香混着草木清气扑面而来。殿内不见寻常宫室的艳丽花卉,只处处摆放着青葱盆栽,案头新置的文竹盆景尤为惹眼嶙峋山石间,几株纤巧文竹错落有致,细如针芒的叶片上还凝着水珠,宛如被细雨浸润的竹林。
“亲王妃快瞧瞧。”宋婉娴执起湘妃竹剪,轻轻拨弄着枝叶,眼底满是温柔笑意,“这是我新修整的,可还入眼?”她动作轻柔,仿佛在对待稀世珍宝,鬓边珍珠步摇随着动作轻晃,映得面容愈发苍白。
“娘娘竟有这般雅兴。”张亦琦凑近细看,指尖抚过冰凉的山石,“看来身子大好了。”话音未落,就见宋婉娴眉间笑意更深,抬手理了理鬓发:“多亏了你昨日开的安神药,昨夜一觉睡到天明,今日才有力气摆弄这些。”
张亦琦环顾四周,窗棂透进的微光洒在满室盆栽上,映得宋婉娴的影子忽明忽暗。她望着案头精巧的盆景,忽然想起前几次来,殿内同样摆满了各式绿植,却独独不见半朵鲜花。
“你瞧。”宋婉娴忽然开口,玉指轻点盆景,“若有月光倾洒,在这竹林间抚琴,该是何等自在。”她的声音轻柔缥缈,像是说给张亦琦,又像是在自语。
“这倒让我想起一首曾经读过的诗。”张亦琦垂眸沉吟,“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话音落下,殿内陡然寂静,唯有风声潺潺。
宋婉娴怔怔望着盆景,唇瓣微动,轻声复述着诗句。她的目光渐渐变得悠远,仿佛透过这方寸盆景,望见了遥不可及的远方。良久,她轻叹一声,笑容里带着说不出的怅惘:“真是好诗,只可惜,这辈子是无缘体会了。来世吧。”
承恩殿内铜炉飘起袅袅檀香。宋婉娴倚在湘妃竹榻上,素白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青瓷茶盏,方才那句"来世"的低语,还萦绕在殿内迟迟不散。
"让我再瞧瞧。"张亦琦执起宋婉娴的手腕,指尖触到她冰凉的肌肤。可腕间脉搏却如风中残烛般虚浮。
新写的药方在案头铺开,墨迹未干时,宋婉娴已亲手斟了盏碧螺春。茶汤在白玉盏中泛起涟漪,她望着杯中的茶叶沉浮,忽然轻笑:"记得幼时读《桃花源记》,总想着这个世间真的有这世外桃源吗?"
张亦琦将写好的药方递给宫人拿药,一边说道“娘娘可知,在即墨县东南六十里,海上有一山,名曰牢盛山,这山里面有一堵墙,穿墙而过即可到世外桃源。”
明知道张亦琦是在打趣她,宋婉娴还是忍不住笑了“亲王妃,那可说好了,哪天等你带我穿墙去世外桃源。”
妯娌二人,一边喝茶,一边从盆栽聊到了诗词歌赋,张亦琦以前只觉得宋婉娴是一位端庄娴静的皇后。但如今再看来,宋婉娴的骨子里有着诗人的浪漫,而这份浪漫如今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