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榻很大,睡五六个人都戳戳有余。张亦琦裹着柔软的锦被,在床榻上滚来滚去,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困意终于袭来。不知睡了多久,恍惚间,她感觉床边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朦胧中睁开眼,只见熟悉的身影斜倚在床畔,月光透过窗纱洒在那人身上,勾勒出萧翌清俊的轮廓。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洗漱睡觉?"张亦琦揉着眼睛坐起身,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睡意。

萧翌缓缓睁开眼,眼尾泛着血丝,唇角勉强扯出一抹笑意:"我也才刚回来,一会就要走了。"他伸手轻轻抚过她散落的发丝,"我怕我躺下来后,就起不来了。"

张亦琦心里一紧,凑近了些,这才看清他眼底的疲惫。她挨着萧翌坐下,将头靠在他肩头:"兵防图的事情很麻烦吗?"

"重新布置起来会有些费劲。"萧翌揉了揉眉心,声音沙哑,"各处关隘的兵力调配、粮草供给......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他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她,"你今天去医馆了?"

"你又派人盯着我!"张亦琦嗔怪地瞪他一眼,突然想起白天的事,眼睛一亮,"对了!你等我一下!"她赤着脚跳下床,抓起案上的画像又飞快地跑回来,"今天医馆来了这三个人,我觉得他们的面相好奇怪,你看看!"

萧翌接过画像,眸光瞬间变得锐利。他的手指轻轻划过画像上人物的面容,语气凝重:"这是吐蕃人。"

"吐蕃人?"张亦琦一愣,"他们今日为何来医馆?而且是看了两眼就走了,连话都没说一句。"

萧翌盯着画像陷入沉思,片刻后问道:"我与吐蕃人长期对战,熟悉他们的长相。其实很多吐蕃人与齐人差异不大,你为何会觉得他们不正常?"

张亦琦理了理鬓发,认真解释道:"每个地域的人因气候、日照和生活方式不同,长相都会有特点。就像岭南人颧骨偏低,眼窝较深,与晋安人截然不同。"她指着画像,"这三个人面颊泛红,皮肤粗糙,明显不像是久居晋安的人。"

萧翌神色愈发凝重:"说不定吐蕃人现在已经在晋安四处蛰伏了。"

"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张亦琦不解,"就算占领皇都也没用啊,齐朝疆域辽阔,收复失地并非难事。"

萧翌沉默良久,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他们可不是为了占领皇都。"他轻轻捏了捏张亦琦柔软的手"他们是想扶持一个傀儡,从内部瓦解齐朝。"

图穷匕见(三)

秋天的相府,在萧瑟的秋风中显得格外冷清。曾经人声鼎沸的庭院,如今因遣散了大批家丁,只剩下零星几个仆人在寒风中瑟缩着打扫落叶。枯叶被风卷起,在空中打着旋儿,最后无力地落在空荡荡的回廊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议事厅内,几盏昏黄的油灯在穿堂风中摇曳不定,将厅内两人的影子拉得又长又扭曲。宋修其面色涨红,额头上青筋暴起,双手紧握成拳,在檀木桌上重重一砸,震得桌上的茶盏都跟着颤动:“爹,这吐蕃的三王子当真是十分奸诈,我们答应了让几座边境的城池给他还不够,他居然要求派暗卫潜伏在晋安!”

宋若甫坐在太师椅上,脊背微微佝偻,眉头紧紧皱成一个“川”字,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他缓缓摩挲着手中的翡翠扳指,半晌才开口:“梁亭和申广义先后倒下,我们所依仗的兵权又被萧家那对兄弟收了回去。想找吐蕃借兵,自然要被他们敲竹杠。”

宋修其来回踱步,袍角扫过地面,带起一阵轻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