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刀是数日前趁蕊王府嫁妆清点时,她亲自藏在妆台。
「这东西沉,漆也没干,妳真要挑它?」阿荷当时这么问,语气不耐。
施绮微只回一句:「蕊王吩咐,要我自己挑。」
阿荷脸色一变,不再言语,转身吩咐人装箱。
她未信黄衡之会容她携刀,便早藏了一把在此。
不是为杀人,只是为心安。
那是一种静默的抵抗,是她用来告诉自己,尚握有一线选择权。
她看了它一眼,无声地笑了下,把它重新藏回了妆台底下。
那笑中带著几分释然,也有几分说不出口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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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风起,夜色深沉。
主屋内,红烛仍冷,烛芯未点,静静立在案上,仿佛从未有人真正进入这场婚事。
黄衡之立于灯影之侧,手中袖口灰烬未拂,只淡淡望著烛座出神。
心中一声冷笑这门婚,他未拒,却也未真迎。
对他而言,娶她是局势中的一手,但这场局若真开局,连他也不知会落子何方。
他唇线微沉,脑中回荡的,是那句「你真的不打算问我……为什么没跪?」
她没跪。
不是只为婚礼的虚礼,而是针对整场棋局的拒绝与宣告。
她进门时,那一身嫁衣不似喜服,更像战衣。
肩骨削瘦,眼神清冷,那不是十八岁少女该有的神情。
她的沉静,让他分外警觉。
十岁的差距,看似不远,却像隔了两场战争。
他上战场时,她才四岁,还在玩木偶。
这十余年,他踏遍疆场,她一步一步走进局中。
她出嫁当日无惧风沙,步步稳行;袖中藏刀,面不改色。
如今她十八,正是蕊王可控、可掷出的年岁。
他无从辨别,她究竟是被推来的棋子,还是藏锋的剑。
但若是,不能信;若不是,那她本身便是牺牲。
他扶住眉心,脑海中却浮现红影一闪
春门风大,嫁衣裙角猎猎如焰。
她行走稳匀,长发掠面,眼中无惧,宛若祀战女神临阵而至。
入马车那瞬,红纱轻扬,他才第一次正眼看她。
她的五官不算柔顺,却精致得近乎凌厉,眉梢眼角带锋,细看时却又有种过于年轻的清冷。
她的身形让人难以忽视嫁衣贴身,肩线分明,胸前起伏柔美,腰肢纤细如掌,裙摆掠动,腿影若隐若现。
无一语挑衅,却字字逼人。
他不是未尝人事,却从未真正拥有谁。
军旅十载,曾有几人献身于榻前,或为邀宠,或为试探,他偶尔未拒。
但他从未记得任何人的气味、声音、体温。
直到今日,她无言而来,那双眼让他记住了。
他低声喃道:「这洞房,要不要圆……又有何分别?」
他低语,语气无波。可心底那根线,却已轻轻绷紧。
忽然,门外轻响。
「将军,夫人……已歇于绣云院。」
黄衡之未动,只轻声应了句:「知道了。」
传话下人犹豫了下,低声补道:「绣云院原是空院,今夜尚无嬷嬷随侍。奴才……是否请人过去备宿?」
黄衡之指节轻敲榻沿,声音淡下来:「不用。」
他放下手中汤盏,起身,目光落回那盏未燃的红烛。
「她要的是空院,就让她清静。」
说罢,他转身入内室,一身黑金军袍未解,像是方从战场归来,却无处安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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