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转身就要走,走到门边时却鬼使神差回头看了一眼。

他依然看不见纱幔中的人究竟是何模样,但能看见孙护卫的。

这个素来沉默寡言的护卫,此时正跪在床前,恭恭敬敬地给床上人喂药。

本没有什么异常之处,但……

元昉视线停在他的双腿上。

他是双膝跪地。

但凡习武之人都有傲骨,哪怕面见皇帝,也只会单膝跪下。

元昉心中升起一丝疑惑与危机。他早知孙护卫对子弗感情并不一般,却不知是如此彻底的臣服

近乎毫无自尊的臣服。

这样的臣服,若不经上位者允许,同样可以称得上是冒犯。也就是说,子弗允许他这样冒犯他。

元昉心中一沉。

关上门后,他并未离开,而是屏住呼吸,附耳贴在门上。

第78章 小弟见过哥哥。

房间里很安静, 只有汤匙偶尔碰到碗底时发出的当啷声响。

元昉在门外站了很久,久到他几乎要以为只是自己多疑的时候,终于等到房内的人开口说话。

“不喝了。”

是军师的声音。

但汤匙的响动依然在持续着。

“我不喝了唔!”

这句相同的拒绝没能说话,就被混乱的闷哼取代。

元昉愣了一下才听出那意味着什么。

他并非完全不通人事之人。

军中苦寒, 将士们为了解决欲望, 有时会在空闲时到城中去找流莺。

自他带兵后, 见不得手下军士如此没有自制力的样子, 曾亲自去抓他们回来过。那时,在他们的房门外, 他也听过这样的轻哼。

元昉从没想过会这样的闷哼有朝一日会用军师的声音发出来。

他□□立刻产生了反应, 让他差一点没站稳。他踉跄后退一步,不再能听见房内的响动。

冬末的风还很料峭, 身体的灼热逐渐被寒风压下,元昉渐渐冷静下来。

他用了极强大的自制力才没有在这个时候冲进去,把那个以下犯上欺负他家军师的混蛋拖出来暴打一顿。

他定定看了眼房门, 转身就走。

路过回廊时抓了一把廊下的残雪,塞进嘴里, 恶狠狠地嚼着,就像口中不是寒冷刺骨的冰雪,而是仇人的血肉。

他渐渐将这些天与房中两人每次相见的场景都回忆了一遍,发现自己从前根本就是瞎了眼, 竟然没有看清那护卫这么明显的占有欲。

他想起自己每次见到那护卫时, 那护卫眼中都只有军师一个人。

那时他还以为是因为对军师忠心耿耿,现在想想,那其实是把军师视作自己掌中之物才会有的眼神。

因为确定这个人完全属于自己, 所以才敢那样卑微地祈求,又那样蛮横地索取。

元昉在雪地中静静立了一会儿, 忽然飞身一跃,跳上房檐,一路抄小道前去城中那位大名鼎鼎的神医家中。

开过药后,他马不停蹄赶回家中。

他本意是为了找件事做分散自己心中的怒火,害怕自己冲进去失手将人打死,让军师不高兴。

但一路上他越想越生气,到了神医家中后,脸色差得神医以为他是来算账的,都没敢像前几次那样摆神医的谱,快速开过药后,还恭恭敬敬地将他送出门去。

他拎着药回到府中,快速朝军师房间走去,一面还暗暗后悔

躲什么躲?就该直接上去捉奸的!

走到廊下时他又抓了把雪放进口中,在冰冷的刺激下,凭借那一息理智,取下佩剑放在门外。

但是踹开门后看见房间里场景,他顿时火冒三丈,连口中冰雪都变得像炭火一样灼热。

房内两人已经不在床上。

他的军师坐在轮椅上,面前桌案被推得歪倒,笔架七零八落滚了一地,墨汁倾洒在画了一半的山水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