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情接过令箭筒,朝元昉轻轻颔首,回头时视线不动声色划过萧晦脸上,果不其然在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看见强行压抑下的憎恶和烦躁。

萧晦自从六年前征服漠北凉城后,就一路顺风顺水、战无不胜到现在。

元昉大概是头一个让他吃瘪的人,派出去的刺客回回不得手,连他亲自出马设计的一场离间计,竟然也被这人想都没想就轻易化解。

那只藏在袖口里的右手在轻轻颤抖。

钟情知道那是萧晦极度愤怒的时候才会有的反应,他生怕萧晦真的不管不顾掏出袖箭激情杀人,赶紧伸出手,借着桌案的遮挡,轻轻拍了下他的左臂以示安抚。

座上元昉正在眼含期待地看着钟情,他全幅心思都放在钟情身上,嘴角挂着一缕讨赏般的笑意,浑然没有察觉到孙护卫的异样。

钟情看着他这天真无害的模样,心中下了一个决定决不能再让他俩待在一起!

“主公厚爱,属下不敢不从。烨、柳二城已将宛城围困数月,若宛城城破,尧城与庄城再无屏障,恐怕郑歇会摇尾乞降,反咬我等。”

钟情抽出一根令箭递给元昉。

“便请主公带领五千兵马,遣粮草先行,前往宛城解城中百姓围困之苦。”

元昉眨眨眼睛。

他看了眼座下安静观察事态发展的众臣,缓缓蹭到钟情身边,低声道:“军师啊,我这才刚回来几天,屁股都还没做热,你怎么又把我往外赶?烨、柳二城城主倚靠祖上荫蔽,帐中并无大将,这样的仗让卢氏二子前去,绰绰有余。”

钟情朝他微微一笑,将手中令箭扔到那张被剑锋一分为二的桌案前,用同样轻的声音悄声道:

“主公方才似乎说过,违我之令者,有如此案?”

元昉:“……”

当着满庭臣子的面,元昉不能不顾及那句已经放出的狠话不仅是为了为将者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信誉,还为了刚帮自己军师立下的威信。

他慢慢踱步到自己座位前那一堆废墟中,捡起令牌,哀怨地看了眼钟情,单膝跪下行礼道:

“元昉得令!”

有将军带头,其他令箭办法下去时也没受到任何阻碍。

当夜,元昉带兵出发,钟情称病不曾前去相送,实际上是被萧晦堵在床上下不来。

他何其聪明,即使一开始的确被钟情的甜言蜜语哄骗得晕头转向,真以为他支走元昉是为了他们的二人世界,但不过半日他就清醒过来。

他按住钟情的肩膀,不让他起身,强行逼迫钟情与自己对视。

“子弗是怕我害他,所以宁愿放他出去征战,对吧?”

钟情不语,但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元昉不愧是主角。他们初见的那个雨夜,受了那么重的伤依然活了下来,并且没有半点后遗症。两年前被刺客追杀数百次,每一次都惊险万分,但每一次又都有惊无险。

他是世界的主角,NPC们不可能杀得了他。

但萧晦不同。

萧晦身上的变数太多了。他本不该被抄家,但老皇帝下了那样的旨意。他本该在逼迫少帝禅让后顺理成章开辟新朝,但他现在仍然只是摄政王。

元昉现在还太年轻,足足比他们小七岁,远远不是强盛时期萧晦的对手。把他留在府中,对他来说才是最危险的事情。

萧晦没有逼钟情回答,只是万分怜惜地抚摸着钟情的头发。

钟情被他摸得毛骨悚然,没忍住轻咳一声。

萧晦替他拍着背,眸色温柔,语气中竟然有几分宽容忍让的意味。

“真是可怜哪,子弗。今后便要一直病重,不得见那位对你情深义重的好将军了。”

钟情这一“病”就是两个月。

两个月中他闭门不出,真的和萧晦过上了二人世界。

没有外人在场,他们之间又早就捅破了那层窗户纸,萧晦便越来越没皮没脸。

故意将拐杖和轮椅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