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含璋换上青黛日常所穿的竹青宫装,重新梳好宫女的垂鬟分肖髻,另外换了一对银耳铛,又把一只银簪插入发间。

这是宫中三等宫女的标准打?扮,除了发髻上的簪环有些特殊,其余皆一般无二。

打?扮停当,她在梳妆盒中取出一枚腰牌,直接挂在了腰上。

佩兰泪水不停,在泪眼朦胧里,看清了那?枚腰牌。

她居然连此物都?拿到?了手里,何时办到?的?

时间紧,任务重,阮含璋没空搭理她,转身坐在装镜前,在脸颊边缘涂抹软膏。

“对,你猜的没错,我就是宣若宁的女儿。当年我母亲带着我上门寻亲,阮忠良不认发妻,廖淑妍也不知是被他蒙骗,还是当真心思歹毒,命人把我们母女关入柴房,每日只给清水,就那?么活生生饿了我们十日。”

“后来廖淑妍本来只想杀了我们母女,是你说?我母亲风韵犹存,直接杀了岂不可?惜?于是,她命你刺瞎了我母亲的眼睛,最后把我们一起卖入春芳园。”

“最后还卖了个好价钱呢。”

阮含璋说?着深仇大恨,但眼神和语气都?是那?么平静,平静到?让人浑身冰冷,惊惧战栗。

“佩兰姑姑,换成?你,你是否会怨恨呢?”

怎可?能不会呢?

要是她,要是她,怕是要让仇人生不如死。

佩兰努力张大嘴,却只能发出惊恐的呜咽声。

涕泪横流,狼狈不堪。

此时此刻,佩兰清晰意识到?,她肯定无法活下去了。

新仇旧怨,性?命攸关,这小贱人恨死她了。

阮含璋在脸上忙碌,片刻后,很轻巧揭下脸上的假面,用?珍珠回春霜细细涂脸。

脸上少了一层束缚,她舒坦极了。

阮含璋呼了口气,声音依旧没有任何起伏:“佩兰,我母亲是不在了,但我还在,我很高兴,你们都?活得?好好的。”

她忽然轻笑一声:“因为我要来一一拉你们下地府,你们的命自能有我来收。”

佩兰努力张大嘴,费力地喘着气,半响,却发不出清晰声音。

此时此刻,她脑海中只剩下一堆疑问?。

这小贱人居然还活着?

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她哪来的这些本领,如何知晓阮家的谋划?是阮家出了奸细,还是她当真神通广大,知之甚广。

无数问?题在佩兰心里盘旋,她已?经问?不出口,即便是问?了,阮含璋也无心回答与她。

根本没那?个必要。

等阮含璋再回过头来,佩兰倏然瞪大眼眸。

此刻的阮含璋,根本就不是阮含璋了。

眼前的美人风华绝代?,柳叶弯眉樱桃口,鼻梁高挺明凤眸,比之前的阮庄嫔明媚三分,端方三分,也美丽三分。

最后那?一分,是她眼眸中的光彩。

此时此刻,才是明珠重光,光华无限。

面容略微相?似,但气质迥然不同。

娇媚之意全消,庸俗之气全无,取而代?之的,是腹有诗书气自华。

此刻佩兰终于醒悟,这贱人早有准备,从一开始她看到?的,就不是小贱人的真面目。

佩兰闭上眼睛,眼泪滑落,沾湿了身下的羊绒地毯。

阮含璋垂眸扫了一眼,心道可?惜。

这地毯编织紧密,细软舒适,花纹素雅,她一直都?很喜欢。

可?惜今日要为阮庄嫔陪葬了,端是糟蹋了稀罕物。

阮含璋素颜无妆,自是清丽无双,她重新坐在妆镜前,回过头开始描画。

不过片刻,一张平平无奇的年轻面容便又出现在清晰的万华镜中。

阮含璋勾了勾唇角,对镜中人勾起一抹平静而卑微的微笑。

镜中人,已?变成?了青涩胆怯的普通小宫女。

阮含璋满意点头,快步离开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