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恪面色紧绷,目光冷冷盯着前方的年轻人。

若论样貌,他与自己的皇兄并不相似,倒是与懿安太子?妃生得像,尤其?是沉默时,那般淡然的模样,的确是有几分相似的。

年轻人跪在地上,即便被关?押诏狱整整一日,即便隆冬大?雪寒冽,也不曾压弯他脊骨似的,依旧是挺直如?松柏的身姿,垂眸时安静不语。

李弘恪声音沉沉,开口问?道:“事已至此,你仍是毫无悔过之?心?没?有半分愧疚?”

萧成钧磕了个头,说:“罪臣叩禀陛下,昔时承蒙陛下知?遇之?恩,得效犬马之?劳,践匡扶社?稷之?志,实乃毕生之?幸。罪臣忠君之?事,既为报君恩,亦为安黎庶。今铸成大?错,虽万死难辞其?咎。然,罪臣未尝负苍生,违臣节”

他直起身,与高坐的帝王四目相对,缓缓道:“故罪臣今日,死生无悔。”

李弘恪深吸了口气,“好?一个死生无悔,朕待你不薄,偏你冥顽不灵,执意要与朕分道扬镳。”

“朕今日最后问?你一遍,你当真不愿再效忠朕,乃至甘愿以死明志?”

萧成钧伏地,一字一句道:“古人有云,信义既绝,惟死可证丹心。”

他抬起头来,漆眸里却没?有一丝波澜,“罪臣,任凭陛下处置。”

李弘恪腾地站起身来,气得浑身直抖,狠拍了下御案,震得满桌奏折乱飞。

“你简直是,朽木不可雕也!”

他音调骤然提高,厉声喝问?:“朕当时不过是问?了你几句,未曾说过离心之?言,你倒先行狂悖放肆之?事,不顾君臣情分,屡犯天颜!若不是念在你往日功劳,又曾照拂公主多时,朕早该把?你发?配边疆不,合该午门斩首!”

萧成钧依旧垂眸不语,直直地跪着。

他面色苍白,忍着胸腔里积郁的情绪,闭了闭眼睛。

“罪臣寒窗苦读十年,不敢说深谙君臣之?道,却知?君臣相和则社?稷安宁,臣已令陛下生疑,不敢再为祸国之?臣。陛下向来明察秋毫,当日问?询之?时,想必已有定论。”

萧成钧缓缓睁眼,轻声说:“这世间,可证罪臣清白者……死的死,疯的疯,已无人可为臣辩驳。”

“即便罪臣今日再禀,臣家父乃是萧家三郎萧长亭,家母乃郑家三女郑兰依,陛下心中芥蒂亦如?顽刺,他日终究会生祸端,届时……不过重演今日之?势。

天家至亲骨肉,尚生嫌隙,臣又怎敢奢望善终?臣如?此妄为,非是不敬天威,恰好?相反,是为陛下心安。”

他最后磕了个头,道:“天下英杰如?云,只要陛下力?推吏治新政,何愁不得良臣?倘若罪臣侥幸得天恩苟存于?世,纵居江湖之?远,亦会为盛世海晏河清而深感欣慰。”

李弘恪气极反笑,又在气血上涌时,莫名生出一种荒谬的无力?感。

这人当真是油盐不进,便是到了这般生死之?际,竟还在想着推行他的新政。

“让朕心安?好?啊,那朕告诉你,只有你死了,朕才能心安!”

他负手徘徊,衣袍摆动,气得直指着萧成钧,口不择言道:“你是盼着朕这么做吗!”

萧成钧低眸道:“罪臣伏乞陛下宽恕,但求远离庙堂,甘为庶民。”

李弘恪脑子?嗡嗡直响,他嘴皮子?功夫说不过这人,又一时不知?该当拿他如?何,实在棘手。

治罪也罢,赐死也罢,他竟再寻不出萧成钧半分错处,而换嫁之?事涉及天家颜面,更?不可宣之?于?众。而今内忧外患未平,若是随意处置了萧成钧,寒了功臣之?心,朝堂或会动荡不安,后世又当如?何评说?

“你执意求死也好?,甘做布衣也好?,朕偏不遂你所愿”

李弘恪深吸了几口气,拳头攥得甚紧,冷声问?:“你方才句句辩驳,只为君臣之?道,怎对赐婚之?事只字不提?你可曾想过公主清誉,此等行径也配称七尺男儿?”

他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