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一道沉重的推门声,一行锦衣卫快步进了狱内,齐整的步伐声穿破幽深甬道,朝最里间的监房而去。
听见动静,萧成钧安静坐在地上,慢慢睁开眼。
他在等消息,等转机。
若是没?有算错,边关?的军情最迟明日会送到御案上,那他便算是有救了。
但今夜他能否熬过去,却要看天意如?何。
“萧大?人,圣上传召。”
牢房外传来一道淡淡的声音。
叶初乾随即阔步进来,站定在萧成钧身前。
萧成钧薄唇紧抿,站起身来,掸了掸袖摆,慢声道:“有劳。”
他嗓音微微沙哑,却没?有半分疲态。
叶初乾凝眸看着眼前挺直的身影,忽觉得这人实在难以琢磨。
即便皇帝猜忌,又何必要做到如?此地步?古来多少良将能臣,都逃不过猜忌二字,只要帝王一日未决,装聋作傻总好?过丢了性命。
可这人偏是个硬骨头,死活不肯低头。
他甚至要选择如?此惨烈的方式,将悬于?头顶的利刃狠狠夺下来,也不愿将那把?利刃交到帝王手中。
宁可玉碎酬知?己,岂能瓦全?负君恩。
不知?怎的,叶初乾脑海中莫名就浮起这句话。
“叶兄,没?去包扎伤势?”
耳畔传来平静的声音,打断了叶初乾的思绪。
他抬头,看见萧成钧瞥了眼他额头上的伤,不在意地摸了下,“无妨,小伤罢了。”
萧成钧却淡淡笑了下,“想叫我愧疚?”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那你可算错了,我为你寻高堂尸骨,你因我触怒天颜,想来倒是两不相亏,不过交易罢了。”
谈及此事,叶初乾不得不佩服,他多年都没?能找到父母尸骨下落,倒是萧成钧想办法寻到了。
叶初乾唇角也勾起极淡的笑,“你第一次唤我叶兄,可见这触怒天颜的事,我办得深得你心。”
萧成钧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良久,他轻声说:“多谢。”
叶初乾沉默了片刻,到底是没?忍住,问?:“你是懿安太子?之?子?吗?”
萧成钧坦荡对上他的目光,“不是,我父乃魏国公府三子?萧长亭,我母乃秦国公府三女郑兰依。”
叶初乾并非不信他,否则也不会帮他换嫁。
他只是想再听一遍罢了,似乎那样就能让萧成钧今夜活下来再增几分胜算。
叶初乾没?有再多话,转身作了个手势,“请吧,别叫圣上久等。”
萧成钧缓步朝外走去。
他慢慢走过湿寒甬道,步伐稳当,袖袍翻飞。
这条甬道,他并不陌生。
身为户部侍郎时,他曾在这里审问?过国库亏空案,也曾亲自刑讯过乌鞑细作;后来出任大?理寺卿,他也曾在此三公会审,审理过多桩要案。
再后来,帝位更?迭,他成了新帝身边最为炙手可热的宠臣,年仅弱冠便出任吏部侍郎,众人皆道他将来入阁拜相,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但现在,他却以罪臣之?身,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就在这时,萧成钧忽然听见有人怒吼,大?声喊他的名字,“哈哈哈,萧成钧,你也有今日!”
萧成钧脚步稍顿,随意瞥了一眼。
牢房内过分昏暗,他眯起眼眸看了片刻,才认出来那形容枯槁、草屑满身的肮脏之?人竟是前任太傅江齐海。
当初漓泉宫变,李珩跳河后始终下落不明,连带着江容钰也随之?不见,故而皇帝一直留着江齐海的命。
萧成钧想到此事,紧抿的唇微微松弛。
他移开视线,没?有理会江齐海。身后传来剧烈的镣铐“哐当”响声,伴随着阵阵冷笑。
“萧成钧,当初你谋权篡位,可曾想过会落得如?此下场?如?今你同我一样沦为阶下为囚,悔悟莫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