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矜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大太太。
眼前的妇人五官端庄,风韵犹存,显见得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美人坯子;要论有什么不足的,就是脸部线条过于冷硬,表情太过淡漠,此刻一双古井一样的眼睛瞟过来,子矜便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接过子矜奉上的茶水,淡淡地道:“我这身子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平日里也不大见人;今日你来见我,便是尽了礼数,以后请安什么的能免则免。家里的事我也不爱管,凡事自有三太太在,她要是有了什么处理不妥的,你再来回我便是。”
子矜唯唯应声。
大太太又细细端详了她一番:“我看你也是个懂事的,老爷的日常起居,你就多照看着些,我也好省点心。”
又吩咐了几句,她挥挥手道:“我也累了,你们都下去吧。”说着闭上眼睛,捻起手里的数珠子来。
第三日响午,白舜华陪子矜回门。到了饭桌上,自有一番客套寒暄。白舜华料想父女二人定有体己话要说,藉口有事要办先行走了,说是傍晚时分再来接她。
苏伯年生怕子矜在白家受了什么闲气,好一阵问长问短的,末了又道:“有件事我想了很久,还是告诉你的好――昨日倩倩告诉我,说是有修文的消息了。”偷眼望去,见女儿脸色还算平静,才接着道:“文清陪他爹去上海动手术,竟然在医院里撞见了修文。”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据说当时伤得很重,肋骨都折了好几根,又一直昏迷不醒,;前几日刚醒来,这会儿怕是已经知道你嫁人的事了。”
子矜霎时间五内俱饬,愣在那里。
理智告诉子矜,现在不是去找文清的时候,但是她又怎么能不去?从得知修文的下落的那一刻起,她就失去了理智。
待得从文清那儿出来,她久久不能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医生说他能醒过来就脱离危险了,还说第一次见到伤得这样重的病人还能醒过来,简直就是奇迹。”
“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多嘴――他当时一把拨了输液管,挣扎着要下床来找你。。。被医生强行打了一支镇定剂。”
“我不知道是谁救了他,他不愿意告诉我;后来我问了护士小姐,说是他昏迷的时候每天都有位女士来陪他,有一次还偷偷擦眼泪。不,不是她妈,唉,他父母还不知道他出事了呢――是位年轻的小姐。我想他是不想让你知道,怕你多心。”
“本来我不想告诉你的,毕竟现在说什么都迟了了,但是我又实在不忍心看他那个样子。想来想去,长痛不如短痛,还是早点告诉你的好。你也不要太自责了,好好想想接下来你们两个该怎么办才是要紧。”
“他醒来的时候我告诉他,你已经嫁了人,这一切都无法挽回了。可是他不听――他说让我转告你一句话:他不会放开手的。”当时子矜的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一时间心里柔肠百转,喜忧掺半,竟是千百种滋味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一进苏宅,就看见白舜华正坐在客厅里等她。
“你一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白舜华掐灭了手中的半支烟,很干脆地答道:“如果你是指楚修文的事,是,我早就知道了。”
见他一副神定气闲的样子,子矜突然无端端的恨起来:“为什么瞒着我?你说了会帮我找他的!你是怕我去找他是不是?我说了我不会反悔的。。。”
白舜华见她方寸大乱,心下猜到了八九分,却冷冷地反问她:“告诉你了你又能怎样?当时他连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他能为你做什么?你又能为他做什么?”突然发现自己的口气有些激动,缓和了一下情绪又道:“我给过你机会选择的--既然你当时已经作出了决定,就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后果。”
子矜从来没听过他用这样严厉的口吻和她说话,他一直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那种人,对她也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让她几乎没有意识到他还有雷厉风行的一面,顿时心里又是委屈又是羞愧,适才觉得亏欠了修文的心情还没平复下来,骤然间听到他这样的指责,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