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因果,应当在你身上。我身上杀孽太重,活不了太久了。你若想离开这里,就应该趁我还活着的时候,动手杀了我。明白吗?”
顾屿想让她不要再说下去了,胸口处原本已经散去的苦涩卷土重来。
他闭上眼,只觉得一颗心沉甸甸地坠到了谷底,捂着胸口,声音出奇嘶哑:“………………我不想离开,我想让你活着。”
燕鹤青笑了笑,并没有把这话当真。她在这深渊中待了几百年,见过太多悲欢离合。
昨日枕边人,今朝亦陌路。海誓山盟也不过一场空。
说到底,真正的生死关头,人人都有私心,人人都只会为自己而活。
燕鹤青并不愿意去想顾屿的话究竟是真是假。是生是死,于她而言,结局早已注定。她从来都没得选。
顾屿看着她,想开口辩解,想让她相信自己。可是震惊之余,他只觉得荒唐。
他不是没想过待一切结束后,离开这里,重返人间。可是每每想到离开,心中又总有另一个声音让他再想想。很久之后他才明白那是他的私心。
他的私心告诉他,他要留下。留在这里,留在……燕鹤青身边。这样的话,也许千百年后,燕鹤青还能记得有人陪过她,她也许就不会那么孤独。
他会陪着她,一起去看万物春生秋落,看这世间沧海变桑田。纵有一日,他消散在了天地间。这里也会有事物提醒她,他曾在她身边存在过。
可是这些尚没做到,燕鹤青就站在他面前,对他说,提剑杀了她。
原来她真的不在乎,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也不在乎旁人的感受。
事到如今,顾屿以为自己会失落,会愤怒,会颓丧,可是他沉默许久,却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
燕鹤青微微蹙眉,眼眸中飞快划过一抹暗色,以一种令人费解的目光看着他,斟酌着开口:“你想好了吗?”
顾屿低下头,面上笑意更盛,低声道:“你看,你什么都不在乎。你不在乎旁人的生死,也不在乎自己的生死。燕鹤青,你怎么能这样呢?”
燕鹤青看着他,眉眼冷淡,并没有答话。
“我想让你活着。真正的活着。会有喜怒哀乐,懂得什么是喜悦,什么是痛苦。你不要再那么冷漠了,好不好?”顾屿低低地说着,声音越来越轻。
再抬头时,眼眸明亮,眼角微红,睫羽湿润,他哭了。
燕鹤青一时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哭泣惊得手足无措,连冷脸都忘了。她沉默思索片刻,肢体僵硬,同手同脚地走上前去,隔空拍了拍顾屿的肩膀。
顾屿简直要被她气笑了,伸手揽过她的腰,将脑袋靠了上去。许是那副药煎得太久的缘故,她的衣裙上也浸上了苦涩的药香。
顾屿又闭上了眼,眼中酸涩,声音哽咽。
“燕鹤青,你对我好一点吧。一点点就够了。”
只要比旁人多一点点就好了。他不敢太贪心。就像以前从未得到过饴糖的孩子,偶然得了些饴糖,一点点甜味就够他高兴很久。
燕鹤青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放开自己。而后,俯下身,伸手捧住他的脸,吻了他。
唇齿纠缠间,顾屿不哭了。燕鹤青松了口气。
她睁着眼去看他,目光一寸寸掠过他的眉眼,还是忍不住去感慨这人真是生了副好皮囊。
可惜……心中渐渐冷寂,燕鹤青合上眼,睫羽颤动,再睁眼时,眸中并无爱欲,只有悲悯。
顾屿对此一无所知。他实在理解不了燕鹤青的奇葩思路,明明方才还一副不在乎生死,不在乎所有人的样子。可此刻她又确确实实地在吻自己。
也许她根本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也许她只是忍受不了自己哭泣,单纯地想安慰自己,也许她对于他的心思……从始至终,一无所知。
又或许她早已看透,只不过懒得戳破,站在原地洞若观火。
顾屿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许久之后,两人才分开。燕鹤青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