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其稚又跟着张文昊上了车。车厢被阳光晒得十分昏热。张其稚开了车窗,车子开出去,风呼呼灌进车厢。他舒服地趴在窗台上,看着长岛荒凉的平原。
张文昊说:“陈以童最近的状态不错。”
张其稚点点头。
晚上,阿礼等在摄影棚门口。还没轮到张其稚拍摄,他递给张其稚一个台本,凑到张其稚耳边说:“稚哥,我觉得你的运气来了。有导演看上你,想你演他的电影。”
张其稚翻了翻那个电影剧本。大概是一个年轻人偶遇了一个陌生失智老人,后来两个人相互扶持的那样一个故事。他没演过戏,对演戏也没多大兴趣。张其稚看了几眼,把台本搁在了桌子上。
拍摄结束后,阿礼搭他的车回住所。阿礼又问他考不考虑拍。张其稚唔了声,打了把方向盘。阿礼下车后,张其稚又拿起了那个台本。他翻到末尾,年轻人的朋友问他为什么要去照顾一个麻烦,他说:“因为对我来说,她和其他人一样,没什么不同啊。她是个很可爱和蔼的老太太。”
张其稚坐在车厢里,看着远处毛绒绒的路灯光。他想他也不能对张文昊保证什么,但是在他眼里,陈以童也是个很普通的男孩子,和别人没什么不同。他从未把他当成一个病人。所以他比他们更知道,他是可以爱的。
余震(三)
张其稚接下那个电影才知道,那是一个成本不高,制作也不会太复杂的小电影。七月,他去试过一次镜,导演现场就决定用他了。八月开机的时候,因为拍摄时间卡得紧,每天的拍摄任务都很重。
张其稚有时半夜才能结束拍摄,回家的时候已经凌晨三四点。他打开家门,洗个澡出来,看到陈以童站在房门边看他。张其稚推着他进房间,陈以童房间墙壁投影还在放着什么宇宙纪录片。张其稚抱着他靠在墙上,说:“累死了。”
陈以童摸着他的头发。他们就那样静静抱靠着,张其稚呼一口气,说:“充电完毕。我去睡了。”
陈以童拽着他的手,好像想和他说什么。张其稚问:“要说什么?”
陈以童红了脸,他轻声说:“想张其稚。”
张其稚愣了下,笑说:“我也想你。但我最近会有点忙。不要等我去画室,也不要晚上熬夜等我,听明白了吗?”
陈以童看着他,没点头也没摇头。
和张其稚搭戏的演员是个老戏骨。老太太戏外非常冷,就坐着看台本,偶尔会过来找张其稚对词。但入戏之后,她可以马上切换成那个有点呆然又可爱的失智老太太的形象。张其稚为了演这部电影,蓄了一段时间的头发,留了一点点发尾。一开始他要表现为一个不太可靠的年轻街头流氓的形象。
他跟老太太相遇的时候,打坏了老太太的一盒鸡蛋。两个人站在街头大吵起来。老太太拽着他要赔偿,他钻进一辆小巴逃走了。老太太失神地站在街头,看着巴士的方向。
那场戏拍完,老太太又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过一会过来和张其稚说:“你根本不知道怎么演流氓啊。”
张其稚愣了下,本能地想回:当然,我又不是个真流氓。老太太面色很冷,在他边上站一下,又踱到导演身边去看回放。第二天,第三天的戏份也是这样。老太太好像对他有诸多挑剔。张其稚甚至觉得,她肯定有在导演面前讲他小话。大概说他空长了张脸,其他真是一无是处之类的。
那天傍晚,陈以童给张其稚发讯息,一条语音,轻轻地叫一句:“张其稚..”
张其稚叹口气,望向坐在对角的那位老太太。老太太搭着毛毯在小憩,睡一会,起身说自己还有其他戏要赶,先走了。张其稚挺后悔接这部戏的,他又从未想过要当演员,何苦受这种职场暴力。
拍完晚间的独角戏,张其稚上车休息了会。他靠在位置上,呆想了片刻,发动车子开出去。车子滑过霓虹街道,张其稚几乎是凭本能把车往长岛开去。他在画室楼下停住的时候还有点恍惚,都这个点了,叶细细也快过来了,他干嘛要来找陈以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