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佑说:“我家三楼侧厅里死了个人我都不一定知道。但那幅画我记得,怎么啊。”
张其稚说:“画上的人是我。”他指了指自己耳后的玫瑰纹身,和画上是一模一样的。他说:“这件事说起来有点复杂。”
张其稚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好。他甚至不知道怎么描述他和陈以童的关系。要怎么说,陈以童是他的哥哥,也不只是他的哥哥。他们接过吻,上过床,但不算真正交往过。他们的相处一直在那间空阔的长岛画室,他们的桃花源。
那天离开婚礼现场,逃回长岛。他们洗完澡之后,张其稚拖了张凳子,让陈以童坐下,他站着慢慢地吹着陈以童的头发。周围都太安静了,他们像身处一个梦中。陈以童垂着头,忽然深叹了口气。张其稚关掉吹风机,笑他:“有这么沧桑啊?”
陈以童不懂“沧桑”是什么意思。他转过身,抓了下张其稚的手。张其稚拍拍他,说:“怎么样,再坐一会还是回家?”
陈以童说:“抱抱。”
张其稚也坐下来,伸手抱住了他。
他们确实是很不同的两类人。张其稚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和陈以童会变成这样。和陈以童在画室里度过的日日夜夜没什么特别,但又十分特别,比他前后度过的日子都要明亮强烈,像那瓶海蓝色的提取物。
张其稚愣神想了会,说:“那幅画,是我哥哥陈以童为我画的。但后来失窃了,算是赃物。”张其稚捏着咖啡杯,和郑佑细细说着《世上最美的溺水者》的成画过程以及后来失窃的原因。咖啡厅里十分喧嚷,因为上下学的学生走进走出。郑佑叹口气说:“什么八点档伦理剧。”
张其稚发现那幅画之后,就通知了警方介入调查。他们上到郑佑家三楼侧厅的时候,墙上的挂画是一幅《人间乐园》的仿画。警署联系了郑佑的爸爸郑大石,但他说自己从未买过这样一幅画。
张其稚那几天推了很多个拍摄。阿礼甚至联系不上他。张其稚等在郑大石的公司楼下,但几乎没用。郑大石是专用车进出,甚至不怎么在公司,都是在外边谈事。不管他是不是在黑市买下画的第一人,他一定是知道那幅画是赃物的。
张其稚无法,去郑佑家门口蹲人。他见到郑大石的时候,郑大石从车上下来,朝司机挥了挥手。司机自己开车进了院子。郑大石仔细端详了会张其稚的脸,忽然轻声笑说:“你知道圈内人怎么评价那幅画?”
张其稚摇头。郑大石说:“比对《余温》的评价还要好。说是‘一种流淌的情欲’。明明画上面你的脸都扭曲了,用立里一贯的绘画手法,扭曲了你的脸和海的模样,让你们好像流淌在了一起。能看出来,他深爱他绘制的事物。”
郑大石说完就顾自己进了屋。张其稚在原地呆呆地站了会。
一直到昨天,郑佑忽然打电话给张其稚。张其稚接起来,郑佑说:“买卖不成仁义在,出来见个面。”
张其稚叹气说:“这个俗语不是这么用的,大哥。”
郑佑尖叫:“你个负心汉,有什么好挑我的刺。现在滚出来,我在你学校门口。”
张其稚出去的时候,郑佑靠在他那辆越野车边上,在跟一个来要微信的女大学生礼貌地说:“不好意思,我喜欢男的。”
张其稚走过去,郑佑吹了声口哨,打开了后备箱,里面放着那幅《世上最美的溺水者》。张其稚张了张嘴巴。郑佑摸摸鼻子说:“刚偷出来,老头还没发现。赶紧拿走。”
张其稚差点笑出声,他拍了拍郑佑的肩膀,说:“还得是你啊,郑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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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震(二)
张其稚结束拍摄,去试衣间换回自己的衣服。阿礼问他去不去吃宵夜,他抓着车钥匙说:“不了,有事。”
已经是晚上八点多。赶到长岛画室是一个多点钟头,到了之后,陈以童差不多也该回家了。张其稚打开画室门,把门口的绿植挪了挪。陈以童听到响动转回头。他又开始调制颜料了,但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