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钟,张文昊开车。张其稚坐在副驾驶位上。后座,叶细细抓着陈以童的手。车厢里几个人古怪地沉默着。车子一路开回家,谁也没说半句话。

下车后,陈以童跟在张其稚后面,看着张其稚投到地上的细细短短的影子。他果然是找到张其稚了,但张其稚见到他也并不开心。他们进屋后,叶细细领着陈以童去洗澡换衣服。

出来后,张其稚还坐在客厅看电视。张其稚转头想和叶细细说什么,叶细细说:“我不想听你解释。”

张其稚愣了下,说:“你有听我解释过吗?”

叶细细有点脱力地坐在餐厅的座位上,说:“我真的太累了,张其稚。我这几天都在想,当初嫁给张文昊是不是都不应该。我一个带着陈以童,就不会碰上这些事了。他这段时间没有一天是有好好吃饭的,人变得比小时候还要沉默。而且,他也不再画画了。”

叶细细撑着自己的额头,低声说:“到底还要他怎么样。”叶细细忽然大声责骂道:“你能不能离他远一点!”

陈以童套着家居服,站在自己的房间门边。张其稚也叫起来:“那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我要滚多远算远?这辈子不和陈以童碰面行吗?为什么都怪到我头上?”

张其稚看了眼陈以童,摔门跑出去了。

他那天就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乱走,凌晨的公园里只有流浪汉躺在长椅上休息。他也已经有点累了,何至于变成现在这种状况。他都不知道从哪一步开始出了差错。他喜欢陈以童是那么错的一件事情吗。

那天晚上,张其稚在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里买了杯咖啡。坐下来休息的时候,有个瘦高的男人递了张名片过来,说自己是个星探。他说:“你外形条件很好啊,考不考虑做模特?”

张其稚嘲笑道:“这位先生你是不是眼神有问题啊?”他现在脸上都是伤,身上一股酒气,到底是哪里外形条件好了。

但那个男人坐下来,和他详聊起来。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打发着时间。张其稚发现对方意外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天光有点放亮后,张其稚说自己再考虑下,走出便利店打了车回学校。

过几天,叶细细发给他一个出国交流的项目。张其稚觉得她真的蛮可笑的,还不放心。最好把张其稚送到大洋彼岸,像个海洋垃圾,不再飘回来最好。张其稚没搭理他。那个暑假,他也申请了留校,没再回家。

他不再听到关于陈以童的任何消息,连“立里”这个名字都好像在互联网上消失了。夏天结束前,张其稚缺钱,打通了名片上的电话。那头接起来,很开心地说欢迎他随时来面试。

张其稚挑了套干净点的衣服真的跑去面了试。那天那位星探就是他后来的经纪人阿礼。阿礼说得没错,张其稚的外形条件真的很好,而且他有自己的气质。拍第一套平面的时候,就有摄影师叹道,真的是天生的镜头脸。

张其稚功课闲的时候,就开始去接一些小的拍摄。他有次开着车路过大商厦底下,在等红绿灯的间隙拿电子烟出来吸了口。商厦的LED屏幕上放着下个月城市艺术节的宣传视频。那些作品一闪而过,张其稚还是看到陈以童那幅《余温》。那幅画被陈以童放在画室柜子里,很久没拿出来展出了。张其稚想起自己问他,干嘛不拿出去展出。陈以童朝他摇摇头。那是什么宝贝吗,陈以童,宝贝的是画还是画上的,你深爱的那只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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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意拉开了推拉门,《余温》就静静躺在里面。他踌躇了一会,现在天光尚早,叶细细还没带着陈以童来画室。他可以有时间把画搬去车上。但这幅画下个月艺术节是要展出的。也就是说最迟下个月,他们一定会发现画不见了。

《余温》实在太有名,而且大家都知道画在创作者立里本人的手里。如果突然挂出,太容易被人怀疑。

钟意犹豫了片刻,还是打算搬画。他可以联系个人买家,用立里的名义卖出去。只要谨慎点,还是有机会脱手的。他慢慢地把画拿出来,一点点挪出画室。画室门的钥匙一直放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