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慈恩寺呜咽的晚钟在天边敲响。
被鲜血浸透的床褥间,一只青白的手无力垂下,打落床边一枚温润的玉佩,刻着“月”字的同心佩碎成几瓣。
最后一丝温度散去时。
苏清月想,若有来世,她一定,要离季裴衍远远的。
……
慈恩寺外,季裴衍心不在焉地催促马车回府。
他不时看往季府的方向,胸口闷着一股无名的焦躁。
贴身守卫唤作梧桐,正轻声宽慰着。
“老爷,夫人跟您同心同体,有那同心佩跟着,身体必然无恙。”
这话说得好听,季裴衍脸上的忧虑却不曾消退。
“孩子尚未足月,她便瘦了那么多,要我如何不忧心。”
“你回去就取我的令牌,请太医令替月儿看看。”
梧桐表情一滞,小心翼翼地试探。
“老爷,您既然心系夫人,又为何冷了她多日?只怕夫人寒了心……”
季裴衍冷哼一声,语气不耐。
“我与她的情意岂容你们置喙!”
“前几日不过闹些小别扭,等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我自然……”
马车急停,后半句话跟着梗在季裴衍喉咙里。
他骤缩的瞳孔中,映出季府门口白幡飘摇。
“谁在门口挂这晦气东西!”
季裴衍几步冲上前,把挂挽联的下人一把拽开。
“是不是苏清月又在胡闹,叫她来见我!”
下人哆嗦着跪了一地,听见夫人的名字更是吓得连连磕头。
“夫人今天傍晚产下一死胎,血崩不治,已经去,去了……”
◇ 第十一章
话音未落,季裴衍只觉脑中一道惊雷劈下。
他一把掐住那下人的脖颈,双眼赤红。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诅咒我季家的主母,诅咒我季裴衍的长子!”
其他几个下人膝行向前为同僚求情,句句都扎在季裴衍心口。
“老爷,小的们不敢说谎,夫人确是血崩而亡。”
“孩子也是刚出生就没了气息,憋得浑身青紫啊。”
季裴衍放开那下人,无力地跌坐在地,口中还在反复念叨。
“不可能,不可能,我昨晚还听见孩子踢她肚子。我的孩子,我的月儿,怎么会没了……”
“一定是,是月儿又在闹脾气,跟你们合起伙骗我!”
季裴衍的语气由虚弱变得坚定,他忽然狼狈地翻身爬起,满身尘灰地往望舒居冲。
还没踏进院门,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就往脸上扑,守门的丫鬟开口劝阻。
“老爷,偏院露重仔细着凉,谢姨娘熬了参汤,已经在朝露苑等您多时了。”
季裴衍一贯疼宠谢瑶瑶,对她身边的丫鬟总也有好脸色。
今日却不同。
“滚开”
季裴衍一巴掌抽过去,丫鬟捂着脸退下,嘴上却没把门。
“老爷,里头都是些腌臜东西,您万金之体小心沾上晦气。”
季裴衍杵在门口,缓缓扭头看她,眼中狠厉似刀。
“腌臜东西?”
“你说我季裴衍的结发妻子,是腌臜东西?!”
“把她给我拖出去,杖杀!”
没给将死之人多一个眼神,季裴衍冲进卧房。
被褥,床铺,地面,入目皆是一片猩红。
床上的棉被隆起一个人形,季裴衍跪到床边,掀开棉被的手止不住颤抖。
苏清月的眉毛蹙成一团,脸色青白,双眼紧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