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苏清月疼得眼前一阵黑一阵白,呼吸急促而短浅。

汗水与眼泪浸透衣衫,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把,把……季裴衍,叫来。”

他说过要陪自己生产。

他不会眼睁睁看自己被害。

婆子却闲逸地翘起二郎腿。

“没长耳朵吗?今儿是谢姨娘生辰,老爷陪姨娘去慈恩寺祈福,要与谢姨娘永结同心呢,哪有空来这晦气地方。”

产婆粗暴地捶打她的肚子,每一下都要敲碎了她。

苏清月痛得几乎无法思考,却有几个词清晰扎进她耳朵里。

慈恩寺,祈福,永结同心!

“季裴衍,你又骗我!”

苏清月扯着嗓子哭喊出声。

喉间涌上一阵血腥,她猛的喷出一口黑紫色的鲜血。

见她挣扎,几个下人越发暴戾地摁住她的四肢,几乎要将她生生撕裂成几块。

痛,喉间针扎的痛,心口刀割的痛,小腹沉重的痛。

她每一次嘶哑的哀鸣都泣出点点红斑。

可无论她怎么哭喊,季裴衍始终没来,转机也不曾眷顾她。

渐渐的,苏清月失去挣扎的气力,口中只剩下模模糊糊的呜咽。

痛到极致,她绝望地咬烂了嘴唇,齿间一片血红。

指甲尽数折断,指尖隐隐透出白森森的骨头。

她的视野逐渐暗下来,呼吸微不可查。

直到最后一丝神志搅散前,她猛然听见一声微弱的啼哭

那颗枯槁的心中竟凭空亮起一点希望。

她视线追着那婆子到了床尾,废力想再看一看她的孩子。

却见那婆子嫌弃地瞥了眼襁褓里的婴孩儿,不耐烦地拍打几下。

苏清月心中的火苗微动,颤颤巍巍朝着那襁褓的方向伸手。

下一秒,那婆子却一把将襁褓掼到产婆手里。

“竟是个死胎,果真晦气,散了散了。”

她一句话遣散了下人,也将吹散了苏清月心中最后一点光。

伸出的指尖僵在半空。

到底,也没有保住……

漏风的偏殿中,苏清月再没了力气。

她怔怔望着窗外那轮毛月,生机与希望伴着身下一股股暖流涌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视野逐渐模糊。

恍惚间,她竟听见了季裴衍的声音。

“我与月儿永结同心,生生世世不分离。”

苏清月青白的脸上扯开一丝讥讽的笑容。

骗子。

瞳孔一点点扩散。

她转头不想再看,下一秒,身子却忽的一轻。

冰冷的身子一点点暖起来。

凄寒深秋变作和煦春日,落叶的梧桐也生出新芽。

她看着那个拉住她的俏皮身影,再一回神,她又成了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四小姐,坐在树下打络子。

兰草一边理着线,一边叽叽喳喳夸她手艺好。

母亲在屋檐下,眉眼弯弯,叮嘱她仔细眼睛。

苏清月无声瞧着这一切,含了一路的泪,终是有了宣泄之处。

“阿娘!我回家了!我终于,回家了!”

她欢喜奔向屋檐下的阿娘,每一步都绵软轻快,仿佛踩在云端。

直到扑进她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