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姨娘一睁眼就冲去水井旁,要给死去的孩子作陪。”

“季老爷立了血誓说必还她公道呢。”

下人们打量苏清月的眼神越发不善。

当晚她就被赶去废弃的偏院。

窗户破洞,卧房漏风。

行李包袱被随手丢在满是尘灰的地砖上。

刺骨的寒意裹挟,却只得半条脏臭的薄被。

前些日子勉强压下的病痛,在夜里一点一点嚼吃她的身体。

小腹更是寒凉沉重,不时激起一阵绞痛。

恍惚间,还能听见隔壁朝露苑的动静。

守夜的丫鬟艳羡着谢瑶瑶的福气,说老爷这般宠爱,就是没有孩子也足以保一生荣宠。

苏清月扛着痛楚熬到天明,手中薄被都生生扯裂。

黎明时分,她摸到包袱中的油纸袋。

里面是落胎的药材。

没人会伺候落魄的主母,药是她亲手所熬。

偏院里找不见半根柴火,她翻出季裴衍为她写的诗,细细撕碎,丢进药炉。

春日题的扇,夏日作的画,秋日的香烛,冬日的棉帕。

火光舔食昔日的美好,酸涩的药味也逐渐浓郁。

苏清月轻轻抚摸自己的小腹,眼泪止不住掉进滚烫的汤药里。

“娘没用……娘护不住你……记得来生寻一好人家……”

“可要擦亮眼睛,别看错了人,耽误自己一辈子。”

她颤抖着将碗抬高,两眼紧闭,等着汤药入口。

房门却被一脚踹开。

“你在干什么?!”

第九章

季裴衍面沉如水,衣衫都被吹皱,一眼便知是匆匆赶来。

不等苏清月动作,他便大步上前掀翻她手里药碗,大半碗滚烫的汤药都泼在苏清月腿上。

苏清月却好像不知疼,开口也是冰冷。

“你既已知道,又何必多问?”

她的默然把季裴衍气得太阳穴直跳。

“苏清月你当真如此绝情,平日里跟我胡闹就算了,但孩子何其无辜!”

闹,又是闹。

从始至终他都当自己闹小脾气,苏清月真是听倦了。

她瞥向季裴衍腰间,一只精致的香囊正轻轻摇晃,上头绣着个“谢”字。

口中苦涩,皆化作阵阵嗤笑。

“我再绝情,又怎么比得上季大人绝情。永结同心的诺言,这便抛在脑后了……”

季裴衍曾雕一对同心佩,一枚塞给她,一枚别在自己腰间。

“有这同心佩,便是月儿与我同在,我自当时刻佩戴。”

那时说得可郑重,但他腰间那枚玉佩,早就消失无踪。

季裴衍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腰际,神色一僵,不自然地拨弄衣摆挡住香囊。

“这香囊不过替人佩戴,解人忧思。你别多想,改日我便换回玉佩。”

苏清月对他的表演不感兴趣。

她消瘦的身子歪在矮凳上,恍如一片轻飘飘的羽毛。

好像一阵风就可以带走。

季裴衍的呼吸一乱,突如其来的不安扎进的心口。

是错觉吗,方才他竟以为自己要失去她。

这不可能。

她就在他身边,以后也在,生生世世都在。

她是自己的妻子,怀着自己的孩子,能跑去哪里?

怨愤与失望悉数化作惊惶,他放软了语气:“孕期最怕思虑过重,你别老胡思乱想。近日我会陪在你身边,等你生下孩子,到时咱们安稳就过日子,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