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独特的舞姿令青林苑上下皆沉浸其间。

其中领舞的男子一袭黑衣,身姿颀长,跳得也最为恣意随性,他戴着的是一个山鬼面具,一头长发编成了许多条小辫子,上面还系着造型独特的铃铛,跳起来便摇晃作响,再配上他那轻巧灵动的身形,说不出的俊逸潇洒。

青林苑中许多白衣侍女都忍不住盯着他看,虽然那领舞者戴的是个古怪骇人的山鬼面具,但或许是他身骨颀长清逸,舞姿又潇洒不羁,一举一动间皆透着无法形容的魅力,总令那些白衣侍女们觉得那面具之下,定是个举世无双的美男子。

不仅是这帮小姑娘被勾去了心魂,就连宛夫人都一直盯着高台上的那身俊逸黑衣,难以挪开目光,她早不是什么春心萌动的少女了,自不是因为那份所谓的男子“魅力”,而是因为

她对那领舞者竟有种隐隐约约的熟悉感,也不知从何而来,莫名而又遥远的感觉,伴随着他那凌乱恣意的舞步,她脑海中某根弦也越绷越紧,她肩上那只白狐也情不自禁地舒展开尾巴,随着那奇妙的舞步而跃动着目光。

正当宛夫人紧盯着台上的傩舞表演,拼命捕捉,极力想要抓住那股熟悉感时,耳边却传来了钟离羡的问话声:

“怎样,阿宛,你竟瞧得出神了吗?你若真这般喜欢,我便将这个傩舞戏班留在云城一段时日,夜夜为你载歌起舞,解你乏闷,好不好?”

宛夫人被这一声拉回了心神,她长睫一颤,稳了稳呼吸,这才移回目光,扭头对着身旁的钟离羡淡淡一笑:

“这傩舞瞧着的确新奇有趣,你看,我这一院子的小姑娘才是真的看出神了,她们若是喜欢,的确可以将这傩舞戏班再多留一段时日,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宛夫人欲言又止,回头又看向高台,正若有所思间,那个山鬼面具却赫然转了过来,一双邪气四溢的眼睛透过面具,同她的目光恰好撞个正着!

她看不清他的脸,却分明觉得面具下的那个人是笑着的,且笑得诡异万分,还带着些惑人心魄的邪气。

宛夫人心下一惊,待再细细看去时,那山鬼面具已转到了另一边,那双充满邪气的眼睛也陡然消失在了高台上,她又追寻那领舞者的黑衣望去,面具下那双眼眸却平和带笑,再正常不过。

先前月光之下,那对邪气四溢,又带着万般威慑力的眸子,倒似乎成了她的错觉一般。

宛夫人平复住紊乱的呼吸,定了定心神后,这才对着钟离羡轻声开口:

“没什么,我只是看着这场歌舞,忽然想到了今年的除夕,阿笙不能陪在我们身边了,还有我那个小徒儿,也不知如今在皇城中一切可好……”

“阿笙那小子不用你操心,他能一个人照顾好自己,去哪儿都吃不了亏,也能护你那小徒儿周全,至于今年的除夕,虽不能一家三口团聚,但我们夫妻二人却能解开心结,一起度过除夕,共迎新岁,实在难得,这比什么都令我高兴了。”

说着,钟离羡心中颇有感慨,长长一叹,将宛夫人揽入了怀中,轻抚着她一头乌发,动情道:

“阿宛,记不得有多少年了,我们夫妻俩都没有在一起好好度过一个除夕了,今年能有你陪在我身边,一切的一切都值得了,我如今什么也不求,只求与你携手共度余生,终老岛上,唯盼上天再多赐给我们一些好光景……”

听着钟离羡这番动情无比的话语,宛夫人一颗心也被什么击中了般,愈发柔软酸楚,回想昨日种种,她也不由泛红了眼眶。

人世匆匆,白驹过隙,他们年少相识,相携闯荡江湖,爱过恨过,历经重重,踏尽千帆,如今终是功德圆满,能够放下一切,好好厮守余生了。

只是如今的这一切似乎来得太过美好,美好到都有些不真切了,就像她坠入在一场好梦之中似的,明明心生欢喜,感激上苍,却又诚惶诚恐,不知这场好梦何时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