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

“嗯。”

承泽应了一声转了视线,低头就着她掀开的帘子走进房中。

宽敞的堂屋,齐梁的多宝格横阔东西,正中挖出镜面转门,一眼而窥,隔成两处天地。这一边扯起垂地桃红帐,拢着南窗下精雕细刻、铺锦陈缎的香妃榻,小几、茶桌雅致玲珑、安置得皆是去处,暖暖春意,闺中娇客谈笑可闻;那一边画案台架、瓶炉盏碟,燃一柱好香,静心凝神,便是四季纷呈、笔下春秋。

清香漫吐,温暖适宜,归时与去时一样,她的日子无可挑剔。他心中该是舒慰,可为何竟是莫明有些空落……

“路上还下着?”

她来在身边,抬手解他的斗蓬。

人比他走时是瘦了,面上却无半分病倦之色。此刻仔细为他理着衣衫,眼帘轻掩不见眸中,只有长到弯卷的睫毛;小脸雪白、玉鼻红唇,冷清清,真若那点了雪珠的梅,冰凉娇艳,不近人情。承泽忍不住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曾经的岁月苦去,一朝予她重生,老天似再不忍留下过多的痕迹,时光过,只将那让人心酸的楚楚添酿得丰韵娉婷。

这许久不近,身上的火熬得起、熬得灭,早不敢动。可凡人凡心,此刻幽香入鼻勾得心痒,近在方寸的肌肤光滑娇嫩,似比那剥了皮儿的荔枝还要水润多汁,仿佛张口便吃得着,惹得承泽不自觉便轻轻咽了一口……

这一走神,他心里的火便去了大半,可气虽没了恨却在,势气更是不能丢,遂又冷下一张脸。转身不往桌边坐,就着她坐出的痕迹歪斜在暖榻上。枕着双臂眯了眼,目光掠过她身上落在这房中左右。

这一处房布置,都是为的两人厮守:左手边大红撒花软帘掩着内厢卧房,右边私室内铺了北方的暖炕、安置着硕大的鸳鸯浴桶。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致,承泽一时心热,想那红帐后,浴水中,曾经多少春睡缠绵、涟漪激荡……记得有一次被他“欺负”得没了计较,她水灵灵薄薄一层纱就跑了出来。被他捉住,摁在这香妃榻上“狠狠教训”了一番,直到那柔腻娇音软得再没了声响,人仿若生就无骨般瘫在他怀中。

那日春暖,铺了一身的阳光,甜睡含笑,那模样真值得人几世绕缠、万金难换……

总以为从此便是天长日久,谁知这看似再无止境的甜蜜在她有了身孕那一天便嘎然而止。十月怀胎,他自是不敢造次,可毕竟也能夜夜抱在怀中,那时忍着、想着,觉得熬过去便是了。岂料从满月酒熬到百日宴、从抓周起名熬到小家伙提笔练画,精巧的鸳鸯榻换成了特意打制的红木床,孩子成了她唯一的念想,占了她的心便罢了,小东西日里夜里横在中间,人他也再得不着亲近。

近在咫尺,相思难耐,狠不狠地寻了机会强了几次,她也总是念着孩儿心不在焉。人一冷,身子也僵,任他热情似火也饶是无趣!

春去冬来,那一年巧是思儿被大哥悄悄带去给娘亲看,正正得了半月光景,他这才得以占了那床、占了她。再不说什么矜持遮掩,夫妻情浓刻骨,承泽只觉得自己像是冷宫里被禁了两年的妃子,一时得宠便新伤旧恨都忘干净,缠着,腻着,什么都不顾。果然,人是不可得意忘形,这半月缠绵过,静儿又有了身孕。诊出喜脉那一刻,众人都乐,惟独他觉得苦日子再无尽头。

愁上心头,双眉又蹙,一张床四个人,这家回不回有什么当紧,谁还念他不成……

“刚炖的银耳燕窝,来。”

不知几时丫头送了汤水进来,此刻她亲自端了那小银碗挨着他身边坐下。

“我不饿。”

“一路来腹中必是空冷,少用些,暖暖身子。”

想着自己的盘算该是于她一冷到底的,此刻这番举动虽说不过是为妻之道,可这吴侬软语的体贴若是当真硬梆梆给驳回去倒显得是成心别扭了,遂承泽未再多言,坐起身接在手中。

看他吃下,静香方觉安心,刚才那冷脸色也不计较,只道,“昨儿福能儿送信来说银子前后分四次散进庄里,山林、古董各样不等,共计一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