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傍晚,温婉正在院子里洗菜,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她抬头望去,只见一个佝偻着背的女人在门口徘徊,身上的衣服打着补丁,头发干枯得像稻草。

“同志,你找谁?”温婉擦了擦手,走上前问道。

那女人慢慢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风霜的脸。温婉倒吸一口冷气,竟然是十年未见的苏兰!

“苏......苏兰?”温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记忆中那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如今面色蜡黄,眼角爬满皱纹,一双手粗糙得像是老树皮。

苏兰的嘴唇颤抖着,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温婉,求求你,帮帮我。”

温婉连忙把她扶进屋。

苏兰捧着热水杯,断断续续地讲述这些年的遭遇:自从去了农场后,每天干最脏最累的活;冬天冻得手脚溃烂,夏天被蚊虫叮咬得浑身是包;为了少受欺负,不得不嫁给当地一个老光棍......

“现在,现在有机会回城了。”苏兰的眼里突然迸发出疯狂的光芒,“可是农场领导说,返城名额有限。”她的声音低了下去,羞愧地低下头,“我已经陪那个畜生睡了三次了,可他还是不给我盖章。”

温婉听得心如刀绞。她想起当年苏兰背叛自己时的嘴脸,又看看眼前这个被生活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女人,一时竟不知该恨还是该怜。

“温婉,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已经知道错了。”苏兰的眼泪滴在粗糙的手背上,“可看在老同学的份上,求你帮帮我,听说你爱人现在是团级干部,能不能......”

正说着,厉战推门进来。看到苏兰,他明显愣了一下。温婉简单说明了情况,厉战的眉头越皱越紧。

“苏同志,”厉战沉声道,“返城手续要按政策来。你这样做,不仅害了自己,还会连累那位领导。”

苏兰突然激动起来:“政策?哈!在农场这些年,我早看透了!什么政策不政策的,还不是领导一句话的事!”她转向温婉,眼神变得尖锐起来,“温婉,你现在过得好,当然可以说风凉话!你知道我这十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温婉看着苏兰歇斯底里的样子,突然意识到,这个曾经骄傲的女人,灵魂已经被苦难扭曲了。

“苏兰,”温婉深吸一口气,“我可以帮你打听政策,但绝不会帮你走歪门邪道。如果你愿意,可以先住下来,等。”

“不用假好心了!”苏兰猛地站起来,眼中的哀求变成了怨恨,“我就知道你不会帮我!当年在学校你就嫉妒我,现在看我落难,你心里指不定多高兴呢!”

她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在门口又回头瞪了温婉一眼:“你会遭报应的!”

厉战关上门,轻轻搂住妻子的肩膀。

温婉靠在他怀里,身体微微发抖:“厉战,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十年的苦难,足以改变一个人。”厉战叹了口气,“不过,她最后那句话倒是提醒了我。”他严肃地看着温婉,“返城工作刚开始,肯定有人想钻空子。我得去团部开会,强调一下纪律问题。”

当晚,驻地大喇叭广播了返城政策的详细解读,特别强调要杜绝不正之风。温婉站在院子里听着,心里沉甸甸的。她想起苏兰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想起她眼中绝望又疯狂的光芒。

几天后,温婉去县里办事,路过知青办时,看见一群人围在公告栏前。她不经意间一瞥,竟然在返城名单上看到了苏兰的名字。更让她震惊的是,名单旁边贴着一张大字报,上面赫然写着:“某农场领导利用职权胁迫女知青,已被停职审查“。

温婉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突然泪流满面。她不知道苏兰最终是如何获得返城资格的,但那张大字报说明了一切。这个曾经伤害过她的女人,为了回家,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回到家,温婉把三个孩子叫到跟前,郑重地说:“你们要记住妈今天的话: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堂堂正正做人。歪门邪道或许能换来一时的利益,但终究会付出更大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