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地拧开旋钮,收音机里立刻传出了“滋滋”的电流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随着历达慢慢调台,一个清晰的女声突然跳了出来:“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现在播报新闻。”

“出来了!出来了!”孩子们欢呼雀跃,大人们也激动地鼓掌。

老书记摘下老花镜擦了擦:“这声音,比县里大会堂的喇叭还清楚!”

新闻播完后,收音机里传出了《东方红》的旋律。不知是谁起的头,大家不约而同地跟着唱了起来。阳光下,老老少少的歌声飘荡在驻地上空,惊起了树梢的麻雀。

研究所的老刘突然感慨道:“这让我想起当年在大学里,同学们围着一台收音机听英语广播的日子。”

“可不是嘛!”唐欢欢的师傅王技术员接过话茬,“那会儿我们物理系就一台收音机,大家轮流听BBC的科学节目,笔记记得密密麻麻的。”

几个知识分子你一言我一语,回忆起了学生时代求知的热情。

温婉注意到,老刘说这些时,眼睛里的光芒比年轻人还亮。

唐欢欢正说得起劲,手舞足蹈地比划着:“那时候我们宿舍晚上熄灯后,大家还打着手电筒在被窝里复习。为了省电,我们四个人挤在一起看一本书!”

“可不是嘛。”老刘推了推眼镜,接过话茬,“我考上北大那会儿,每个月还有十八斤粮食补贴呢。我娘说,这书念得值,不光不花钱,还能往家捎粮票!”

江嫂子抱着小儿子小山,听得入了神。她轻轻摇晃着孩子,喃喃道:“要是咱家小山以后也能考上大学就好了。”说着突然意识到什么,神色黯淡下来,“哎,瞧我这记性,现在高考都停了。”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突然投入平静的湖面。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收音机里微弱的电流声。

老刘摘下眼镜,慢慢擦拭着镜片:“停了八年了,我那会儿教的学生,现在都在乡下插队呢。”他的声音有些发涩,“多好的苗子啊,要是能继续读书。”

唐欢欢咬着嘴唇,突然说:“我妹妹去年高中毕业,直接去了建设兵团。走那天,她把所有课本都烧了,说反正用不上了。”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哽咽了。

温婉注意到,历达和历知不知什么时候也安静下来,正竖着耳朵听大人们说话。她心里一紧,赶紧岔开话题:“来来来,尝尝我新做的山楂糕!”

但话题已经收不回来了。

一阵风吹过,核桃树的叶子沙沙作响,像是在叹息。温婉看着院子里一张张愁云密布的脸,突然想起父亲信上说,县纺织厂现在最缺的就是技术员,因为这些年根本没培养新人。

厉战清了清嗓子,打破沉默:“同志们,要相信组织。教员说过,‘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愚蠢的军队’。这高考啊,迟早会恢复的!”

“对!”老刘突然挺直了腰板,“知识永远有用!就算现在不能考大学,我们也可以自己教孩子!”

唐欢欢也擦干眼泪举起手:“我也参加!我可以教英语!”

气氛一下子又活跃起来。江嫂子惊喜地问:“真的吗?那、那我们家小山以后也能跟着学?”

天色渐暗,但院子里的人却越聚越多。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课程安排,谁教数学,谁教语文,谁家有什么书可以贡献出来......收音机里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播放《国际歌》,雄壮的旋律中,每个人的眼睛都亮晶晶的。

温婉站在屋檐下,看着这热火朝天的场面,突然觉得,或许高考暂停了,但人们对知识的渴望永远不会停止。就像这院子里的灯光,虽然微弱,却足以照亮孩子们前行的路。而她和厉战要做的,就是守护这盏灯,直到更明亮的光明到来。

广播里开始播放《红色娘子军》选段时,孩子们坐不住了。历知带头跳起了舞,其他孩子也跟着手舞足蹈。大人们笑着鼓掌打拍子,院子里热闹得像过年一样。

中午时分,广播节目暂时结束。大家意犹未尽地起身,七嘴八舌地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