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除夕晚上做完饭过来陪你。”
“小王八蛋,学什么不好,学别人不着家?”
“你自己不也是”
“我家嘛,多我少我没两样,你还有需要照顾的人。除夕不是该一家人在一起吗?”
宁潇动作停顿了一下,望向身边正在洗菜的人,他抿住下唇,说:“去我家过年吧。”
其实一早就想这么说,但他家条件是真的差,他怕喻让不习惯,甚至连带着,对自己产生不好的印象。
“怎么会有人除夕晚上跑去别人家添麻烦呀,也太失礼了。”喻让将青菜放进沥水篮。
“不会的,不麻烦,你又不是别人。”宁潇说,“我奶奶想见你的,宁涵也是。”
“你爸不在家吗?”
“他,”宁潇语气冷了些,“他只有没钱了才会回来。”
“他还在找你要钱?他问你要你就给么。”
“有时候会,我总不能看他被人打死。”
宁潇熟练地翻炒着,声音在呲呲啦啦的油声里显得模糊:“他以前不这样的,算是个好爸爸,也有正经工作,家里虽然穷,温饱还顾得上。我爷爷奶奶每天一大早去摆摊卖菜,他攒了很久的工资,给他们买了一辆电动三轮方便赶路。”
喻让一边收拾流理台一边静静听着,等着故事的转折。
“后来有一天,爷爷奶奶好心搭载了一个路人,半路出了车祸只有我奶奶活下来了,虽然情况也不乐观。”
喻让一顿:“责任方是”
“是我爷爷奶奶。”
巨额赔偿、高昂的医药费,令这个家庭终于不堪重负。
喻让心中发闷,刚想问保险金呢,却发现这问来未免太过何不食肉糜。
“奶奶瘫在床上需要人照顾,我妈妈当时还怀着宁涵,正是家里开销大的时候。她受不了,天天以泪洗面,家里经常吵架,越吵越凶,我爸就是那时候开始出入赌场的。当时还赌的不大,有赢有输,你也知道,就是因为有赢有输才让人欲罢不能。直到宁涵出生他才收敛一些。可宁涵不到一岁,妈妈就跟一个来这边做生意的男人走了,给家里留了一万块钱,后来我没再见过她。”
喻让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钱够撑一段时间么?”
宁潇将菜盛起来装盘:“我爸拿去赌了,他觉得一切都是因为穷,做什么都一样,不如指着赌博一夜暴富。”
喻让想起宁潇捉住自己手腕时,掌心的茧子。
所以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大男孩,看上去比同龄人成熟得多,像道旁粗粝而清新的树,已经有了作为顶梁柱的能力。
楚砚也是这么过来的吗,用少年人单薄的肩膀,扛起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境况也许比宁潇要好一点,但他本来就是在没什么挫折的环境里长大的,急转直下的陡然落差未必比一路逆风好受。
喻让以前只会粗略地揣想,楚岚章入狱后楚砚会经历什么。那些都是隔着一层纱的,并不切肤的隐痛。直到听见宁潇平淡的讲述,甚至没有提到自己如何,他却仿佛看到了,明媚骄傲的少年被现实压弯脊梁的样子。
他不是没想过,他受的伤害,他爸爸受的伤害,有无让另一个家庭陪葬的必要。
但人毕竟自私,他者的痛苦和自己的如何等同。
喻让常常会不自觉地代入情景喜剧里的思考链:如果他爸爸没死,会怎么样?
是毫无意义的假设,却会让人疯狂地钻进牛角尖。
或许如多米诺骨牌渐次倾倒,蝴蝶振翅引起千里之外一场飓风;或许像随意抛掷的骰子,薛定谔尚未打开的猫箱。
这世上的事错综纠葛,人被命运裹挟,永远不知道一切是有因有果,还是无常既定。
喻让陪宁潇打了点年货,除夕那天一早去给他帮忙准备年夜饭了。
宁潇他们家在城东尽头一片未开发的平房,一栋房子里住着好几户人家。白色的墙皮开裂,墙角挂着蛛网,空气里有淡淡霉味和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