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称帝,我难道不能?为了争夺有限的兵源和物资,接下来必是互相吞并,直至决出最大的几股势力,彼此牵制、互相角力,偏偏谁也吞不下谁,好比南疆巫师炼蛊。”

哪怕有外敌当前,迫使那些王爷们暂时达成同盟,最终也免不了一场厮杀,封建帝制时代皇帝的位置足以令人成疯成魔,踮踮脚就能够到,谁忍得住不伸出手去呢?故有些事不必争先,羽翼未丰之前崭露头角未必是好事,所谓‘广积粮、缓称王’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报纸翻过一页,他忽然抬眸看了她一眼:“……怡王的死讯见报了。”

褫夺尊位,宗室除名,连她母族夫族一并受到牵连,其中固然有震慑诸王、以正天威的意思,对一个大婚不久且是近支帝裔的郡君来说,这样的做法未免太过。

前有华仙枭首,后有朱颜谋逆,看得出来许太后和姜首辅十分忌惮华仙一系,更重要的是……李持盈盯着那寥寥几行字,不自觉咬紧了牙关,报纸上没有写明朱颜的死因如果是走正常流程菜市斩首,不可能一点风声都听不到;如果如公主一般尸身完好,她相信姜立桐不会介意再倒逼一次凤孙派的残余势力,但是没有,这说明朱颜的死因不同寻常。

成王败寇,古今通理,一个貌美且年轻的阶下囚,会遭遇什么简直不能细想。

他伸手将这一页合过去:“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去山东。”

这样的虎狼之世,仅凭她一个人的力量绝无可能左右时局,李九不是不知道宗族的力量不好借,尤其李家这样聚族而居的大姓,除了乡君的空头爵位和这身皮囊,她如今可说是一无所有……怎奈她不甘心,不甘心呐!难道家破人亡之仇、贬身为贼之恨就这样轻飘飘地放它过去?怀中小儿未满周岁就没了母亲,李沅与李持风身陷诏狱,持晖到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始作俑者却好端端地安卧在高床软枕上!仓皇逃命之际李姑娘且要掀起三尺浪,何况如今?

如今她身边有一把世人莫能比拟的宝刀。

敌人看她不起,天下看她不起,因她只是依附华仙和持晖生存的一只蝼蚁,姜首辅和许太后也许从没将她看进眼里过,但那有什么关系?他们会为自己的轻敌付出代价。

第0章 不分明

白休怨听出了她的决意,却没笑她异想天开,也不觉得这话有多大逆不道。久居云端的权贵不会在意蚁鼠辈的愤怒,也许他们注意到了,但是不以为意、不屑一顾,白君想起从前死在他刀下的形形色色的人们,不论身份高低,最后总是一张绝望扭曲的脸孔,师父说生死面前,人人都一样。

他自问没有经历过痛失亲人的苦楚师父去世前已经缠绵病榻许多年了,除了一点寂寞、一点难过,他心里未尝不替她松了口气。非要说的话……他在记忆里翻翻捡捡,唯一一次他真正感到害怕是六岁那年,深秋的一个夜晚,师父发觉了追踪的官兵,将他暂时藏在农家储水的太平缸里,她说:“要是天亮我还没回来,你就自己走。”

秋初多雨,那缸并不是完全干燥的,最底下存了一层薄薄的积水,浸湿了他的整个鞋底。真冷啊,月光透过藤编盖子的空隙挥洒下来,像在衣服上结了一层白白的霜,他一边在心里默背心法和剑式一边哆哆嗦嗦的看着月亮高高升起,又缓缓落下,直到黎明时分,村里的雄鸡开始打鸣师父也没有回来,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恐慌起来,如果师父再也不回来了怎么办?如果……她死了怎么办?

“……怎么了?”

他不自觉地伸出手去,却没想好要做什么,经她这么一问,半道生生拐弯,改为摸了摸她的头发。李持盈浑身一僵,在他掌心似依恋似乖顺地蹭了蹭。

她还是有点怕他,白休怨不免好笑,他把自己交到她手上,承诺会供她驱使、受她处置,她却像只怯怯的小猫咪,生怕他哪天反了悔,又拔刀向她。

“没怎么,你头发乱了。”本想故意吓她一下,到了还是收回手,“背后还痛吗?”

伤口大半结了痂,痛倒不痛,就是痒。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