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说给他听,李九轻咳两声:“早就没事了,哪里那么娇气。”

布裙荆钗,素面朝天,她不知道自己比先前瘦了好些,本就纤细的手上、脚上布满细碎的伤口,连发髻都是最简单朴素的那一款。白君回想起从前她穿金戴银的模样,不得不承认珠光宝气的金玉首饰最大程度上缓和了她眉宇间的那种疏离,哪怕她其实是个心热的人。

只有心热的傻子才会心心念念想着复仇。

等了三四日,好容易等到一列火车离开偃师,李持盈不敢熟睡,靠在少年身上睁眼到天明。她无比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将要做什么,前世八国联军攻占北京的惨状字字如血刻凿在史书里,若是执意为这本就四分五裂的大明帝国再添一把柴,兴许就会重蹈从前的覆辙,她会成为汉民族、成为整个中华文明的罪人。

可她现在顾不了那许多了,难道她乖乖龟缩在天涯一角,伪帝和朝廷就能内安暴乱、外抗强敌?那帮满脑子权术的饭桶连区区日本都摆不平!朝鲜、琉球蠢蠢欲动,松磨土司趁乱逃回了四川,北京还不是屁都不敢放一个?有时人不能不承认历史自有其惯性,哪怕有三代圣君变法强国,当一个王朝从内到外腐败透顶,积弊难返,贪官污吏、权宦外戚自然轮番粉墨登场听闻北京城中,太后身边的太监总管刘忠顺利重振了东厂,重法之下人人自危,不知是姜立桐刻意捧杀还是怎么样,老百姓、说书人公然尊称其为‘九千岁’。

名不正则言不顺,朱珪到底还是落入了与真定同样的困境里,不,比真定那时更糟,真定是板上钉钉的天家公主、皇族血脉,她却极有可能只是个野种。

谣言宜疏不宜堵,许太后没掌过权,又也许是关心则乱,她打中了她的七寸,强权镇压之下水越涤越浑,加上与姜首辅意见相左、君臣失和,事情终于一发不可收拾,到五月孟春初夏,襄阳地区出现了第一个自称是‘凤孙’的人。

洛阳去青州的这段路不算太长,只因途中小郎病了一次,把她三魂吓没了七魄,加上铁路断续,不少地方铁轨受损、火车停运,闹得人心惶惶,一张车票有市无价、千金难求方耽搁了行程。不止朱家子孙,各地如今豪强林立,略有些本钱的山贼强盗就敢占山为王,谁能想到大名府这样名震一方的府城,唯一的火车站竟被一伙贼寇彻底掌控在手中?

“过两日有批货要出去,大家莫急,会有车的,且再耐心等上两日。”

强盗也要吃饭,要养活人马牲畜,免不了与外界生意往来,此时毕竟不再是从前小农经济,可自给自足,她只是好奇究竟什么货物,搞得这样神神秘秘。

“小娘子过后就知道了。”

赶着离开河南之人岂止成百上千?大户人家自有家丁护卫,坐马车、乘船都不妨事,中等人家出行首选却是火车,便宜快捷,省时省力。车站的中年妇人见他们生得漂亮,郎才女貌,忍不住多瞧了两眼:“刚成亲不久吧?孩子取名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