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傍晚时分，谢怀川看了一眼腕表：“我晚上还有一场跨国线上会议，要先走了。”

段余深一动不动，依旧守着姜意的墓碑。

谢怀川又说：“这里的安保很好，开完会我会马上赶回来。”

段余深抬起头，声音很平，听不清情绪。

“我不走。小意怕黑，她一个人在这里会害怕。”

谢怀川的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

风大了，掀起地上的白色花瓣，又狠狠拍下。

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砸了下来，很快便成了瓢泼之势。

泥水顺着墓碑的边缘流下，段余深便用自己的袖口一点点小心翼翼地擦拭。

擦干净了，他就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住漫天风雨。

雨水灌进他的脖颈，他冷得浑身发颤，却搂得更紧。

“小意，别怕，我不会再抛下你一个人。”

他就这样不吃不喝在墓园里守了一天一夜，对着她的墓碑说话。

“小意，你知道吗？其实这三年，我瞒着父母偷偷回来看过你很多次。”

“有一次，有个混混在巷子口堵你，我把他打进了医院，肋骨断了三根，警察差点把我关起来……”

“你看，我多没用。连正大光明保护你的资格都没有。”

“我无数次恨自己，可只能等你给我一次机会。只要你肯回到我身边，千刀万剐我都愿意承受……”

雨水顺着泪水从他脸颊滑落，他却浑然不觉：“只有三天了……”

“小意，只有三天我和方清越的婚约就到期了，我就可以去找你了。”

“可现在，我永远都找不到你了。”

他再也说不下去，高大的身躯蜷缩着，积攒了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轰然决堤。

“对不起……对不起小意，是我错了……”

一声声道歉被暴雨吞噬，碾碎在风里。

胸腔传来一阵熟悉的，撕裂般的剧痛，他猛地弓起身子剧烈咳嗽起来。

眼前发黑，世界天旋地转。

再醒来时，是刺鼻的消毒水味。

手机在旁边震个不停，他木然接起，是韦伯医生。

“段，你到底在哪儿？移植手术不能再拖了，你的身体也拖不起了！”

◇ 第21章

韦伯医生的声音焦急万分。

段余深沉默地看向窗外。

深城的夜色，霓虹闪烁，像一片许家而冰冷的星海。

“抱歉，我放弃治疗。”

说完这句话，他挂断电话，闭上眼强迫自己在死寂中睡去。

梦里，他又回到了那个盛夏的海岛。

姜意穿着一袭白色长裙在沙滩上奔跑，回头对他笑，双眸灿若星辰。

他亦笑着朝她跑去，可每跑一步，她的身影就虚幻一分。

最后，她在他面前化作了一捧随风飘散的灰。

下一瞬，她又看见她躺在手术台上，了无生息，胸口那道狰狞的伤疤，是他亲手留下的。

甚至恍惚间还能听见她啜泣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飘来，质问他为什么一句解释都没有就将她抛下。

美梦和噩梦，日夜交叠。

清醒和沉沦，反复拉扯。

他被困在时间的废墟里，永无天日。

……

出院后，段余深成了一道游魂，飘荡在深城的大街小巷。

他偶尔会去那所和姜意一起读过的高中。

篮球场上，少年们挥洒着汗水，欢呼声震耳欲聋。

他曾在这里，看到她为他加油，眼睛亮得像盛夏的星。

图书馆三楼靠窗的位置，她以前最喜欢坐在那里，假装看书，其实是偷偷看楼下等她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