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医生，您的刀。”

他的手在抖。

那双曾创造过无数医学奇迹、稳如磐石的手，此刻抖得几乎握不住那柄薄薄的刀。

他死死攥紧刀柄，冰冷的尽数硌得掌心生疼，用疼痛来维持最后的清醒。

眼眶滚烫，有液体在积蓄、就要冲破堤坝。

他猛地仰起头，逼退了那阵汹涌的酸涩。

不能哭。

外科医生的手不能抖，眼睛不能模糊。

他看着手术台上被白布遮住的纤细轮廓，拿起那把刀，内心像是被撕开一条血淋淋的口子。

无影灯下，姜意的脸惨白得像一张易碎的宣纸。

段余深握着刀，站在手术台前，时间仿佛凝固了。

他看着她，那张他曾吻过无数次的唇，此刻没有一丝血色。

记忆像失控的洪水，瞬间将他淹没。

布鲁塞尔的午后，阳光是暖金色的，洒在公园的长椅上。

她就那么靠在她肩头，笑得眉眼弯弯，像只娇憨的猫。

“阿深，你看那只鸽子，走起路来好神气。”

他侧过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嗯，像你被导师表扬的时候一样神气。”

她便咯咯地笑，整个身体都窝在他怀里颤。

那些画面，温热得好像还在昨天。

可眼前，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那张回深城的单程机票，那条“清越生完，你就回去，不要再来布鲁日市”的信息。

不是驱逐，而是保护。

方清越的性格偏执又极端，他太清楚了。

他怕她会做出伤害小意的事，所以用这种自以为是的方式推开姜意，以为这样就能为她隔绝出一片安全地带。

可他没想到，他愚蠢到极点的保护，是捅向她心脏最锋利的一把刀。

方清越在医院待产那天，他亲口向姜意袒露了那些“背叛”。

他看着她眼里的光一点一点彻底熄灭。

她让她在奔赴死亡的前一天，还掉进那样暗无天日的世界里。

早知道那是最后一面，他绝不会就那样放她走。

◇ 第10章

他会撕掉所有伪装，告诉她他有多害怕失去她，告诉她他被困住了……

可现在……

“段医生，可以开始了吗？”护士的声音像一根针，刺破了他混乱的思绪。

他猛地回神。

现实像一头狰狞的野兽，张着血盆大口，要将他吞噬。

他是医生，很清楚接下来该做什么。

胸骨正中切口，分离胸腺，显露心包，游离上、下静脉……

每个步骤都清晰地刻在他的脑子里。

可躺在这里的，不是一具冰冷的捐献源，是他的爱人！

是他曾许诺，要用一生守护的全世界……

他缓缓抬起手，刀尖轻轻触碰到她胸口的皮肤，熟悉的触感，却隔着一层死亡的冰霜。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一片猩红。

一道细长的红线在她苍白的肌肤上绽开，他却觉得他自己的胸膛也跟着被剖了开来，鲜血淋漓。

他知道这是她最后的心愿，要用自己最后的价值去点亮别人的幸福。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善良。

可这份善良落在他身上，又何尝不是最极致的残忍？

要求她爱的人亲手剖开她的身体，再眼睁睁看着她去送去焚化炉。

姜意，你怎么能狠下心……这么对我？

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器械在他手中运作，记忆的潮水反复将他冲刷。

他想起他们刚到比利时来时租下的那个小公寓，厨房很小，只能容纳一个人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