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护人员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整个布鲁日市医学界谁不知道，圣卢克医院的天才外科医生段余深，人称“冷刃医师”。

专业、冷静、心理素质强。

手术台上，他眼里只有病灶，从不投入半分私人情感。

自己曾亲眼见过他为车祸中面目全非的病患做手术，全程眉头都没皱一下。

今天这是怎么了？

尽管不解，医护人员还是将死亡证明递了过去。

段余深颤抖着手接过：

【姓名：姜意】

【死亡原因：乳腺癌晚期。】

【死亡方式：执行安乐死。】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凿进他的瞳孔，灼得他灵魂都在战栗。

死一般的沉默。

良久，他像是终于从那张纸上挣脱出来，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工牌，机械地别在胸前。

他重新望向她，目光一寸寸描摹着她的轮廓，像是要把她看进骨血里。

“捐献者编号0215。”医护人员开始按照流程记录。

段余深强迫自己拿起记录板，声音僵硬地重复：“编号0215。”

“死亡信息，乳腺癌晚期，执行安乐死。”

“……乳腺癌晚期，安乐死。”

最后一个词几乎被他碾碎在齿间，腥甜的血气从喉咙里翻涌上来。

他死死咬住后槽牙，才没让自己当场失态。

“段医生，我们得立刻把遗体转运到圣卢克医院的手术室。”

段余深喉结滚动，艰难地点了下头。

他和医护人员一起，将那张冷冰冰的移动床推向门外。

金属轮子压过地面，发出刺耳的“骨碌”声，声声碾过他早已分崩离析的心。

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像一团团被水晕开的模糊色块。

段余深的目光缓缓移回姜意身上。

她静静躺着，阖上的眼再也不会睁开，纤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小片寂静的阴影。

他看着她苍白消瘦的脸，瘦得下颌线都尖锐起来。

他蹙起眉，伸出手，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想去抚平她眉宇间似乎还未散尽的痛楚，指尖触碰到她皮肤的瞬间，一片死寂的冰凉。

明明冷得像冰，却烫得他猛地缩回了手，一路灼进他的心底。

◇ 第9章

圣卢克医院。

手术室的自动门滑开，亮得刺眼的无影灯光倾泻而下，照得他眼前一片惨白。

周围的一切声音像是被泡进了水里，同事的交谈声、仪器的滴答声，全都变得黏稠而遥远。

一切都像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

几个相熟的医生上前，熟练地接过了移动床，推向手术室深处。

“动作快点，器官源等不了太久。”

段余深的脚步却像被灌了铅，钉在原地。

一个跟他搭档多年的医生回头看他：“段医生，你怎么了？脸色白得跟纸一样。”

段余深身形一晃，单手撑住墙面，才堪堪站稳。

墙壁的凉意透过掌心传来，却压不住心口的灼痛。

那位同事的眼神充满了担忧：“捐献者是……你的朋友？”

说罢，他顿了顿，声音压低：“要不，我跟院长说一声，换个主刀医生？”

“不用。”段余深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却很坚决。

他扶着墙一点一点强迫自己站直身体。

他不想让别人的刀落在她的身上。

换上墨绿色的手术服，戴上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通红的眼。

护士将一把泛着冷光的柳叶刀递过来，放在无菌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