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意总喜欢从背后抱住正在切菜的他,把下巴搁在他的后背,声音闷闷的。
“段余深,你又抽烟!肺还要不要啦?”
“下不为例。”他每次都敷衍地抱着她头,狠亲一口她脸颊。
她也不恼,只是抢走他指间的烟,踮起脚尖,塞一颗水果糖到他嘴里,荔枝味的。
“用这个代替。”
甜腻的味道在口腔里化开,一路蔓延到心底。
他又想起,有一年七夕,他带她去坐摩天轮。
座舱升到最高点时,她却吓得闭上眼,小脸惨白,死死抓着他的手臂。
“段余深,我怕高……”
他失笑,将她紧紧搂进怀里,吻着她的额头:“别怕,有我呢,掉下去我给你当肉垫。”
她的身体在他怀里一点点放松,最后把脸埋进他胸口,瓮声瓮气地问他。
“那以后,不管我遇到什么艰险,你都会在我身后托住我吗?”
“当然。”
两个字,是他允诺她一生的责任。
可他终究还是让她孤零零地面对艰险伤痛,还亲手推她从最高的地方摔了下去。
镊子夹着纱布,擦拭着渗出的血液,他的视野被一片猩红吞噬。
“既然这样,等我死了,不如就把我的肺移植给你。”
那天在电梯里他没能听清楚的那句话,在这一刹那,清晰地乍现在他脑海。
原来就连奔赴死亡的最后时间里,她想的,依然是为他修补一个健康的未来……
段余深再也撑不住,强忍着心口的剧痛,完成了最后的游离和摘取。
将她的器官亲手放进无菌保存箱时,他感觉自己身体里有什么东西,也跟着一起被摘走了。
“手术完成。”他哑声宣布。
◇ 第11章
器械被他扔在托盘里,他踉跄着转身走出手术室,一把扯掉脸上的口罩,冲进卫生间。
反手锁上门,整个人脱力般滑坐在冰冷的地砖上,胃里翻江倒海。
他撑着洗手池一阵剧烈地干呕后,拧开水龙头,把脸埋进水流里大口大口地喘息。
水流不断冲刷他的脸,分不清流下来的是水,还是泪。
镜子里的他,眼底是烧尽了一切的空洞和绝望。
每一个细胞都在哀嚎,一阵尖锐的刺痛猛地在他胸膛炸开。
眼前一黑,他高大的身体直直朝着地面倒了下去。
……
病房里热闹至极,空气里混杂着奶香和消毒水的味道。
段余深睁开眼,天花板一片晕白,脑袋像被锤子砸过一样疼。
刚想动一下,他身边立刻围上一圈人,全是方清越的亲朋。
几个中年女人在低声议论。
“哎呀醒了!段医生可真有福气啊!”
“清越给你生了个千金小棉袄,这可是你们段家的第一个孙女呢!”
“老方要是在天上能晓得,也能安心闭眼了。”
有人笑着拍他肩膀,有人递来切好的水果盘,一时间七嘴八舌。
那些祝贺,那些热闹,那些所谓的新生,在他的耳朵里全成了一种遥远而刺耳的噪音。
他撑起身体,胸口还是隐隐作痛,每呼吸一下都像刀割。
视线模糊,他只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床尾站着方清越,她正逗弄着怀中的婴儿,一旁的方母满脸慈爱地看着外孙女,时不时伸手捏捏孩子的小手小脚。
见他醒来,方清越抱着孩子走到窗前,把粉嘟嘟的小团子往他面前举:“阿深,你看看,这是我们的女儿。”
婴儿睡得安稳,小拳头攥成一团。
他盯了一会儿,听着耳边的喧闹,却觉得心底更空荡了几分,好像整个人都被掏空,只剩下空壳留在人间凑数。
方母这才开口:“你是不知道,我们家清越生产那天受多大罪,从顺产转剖腹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