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懒得揣测顾景航突然的温柔是为何故。
自从发现他挪用黎家资金又害死父亲后,他们之间横亘的早已不是情爱纠葛,而是一条鲜活的人命。
是永生永世都无法洗清的血仇。
……
顾景航连续半月宿在她的洋楼里。
随着他的皮鞋声在走廊响起,被余浅浅霸占的留声机、梵克雅σσψ宝珠宝盒,又陆续回到了黎彤的梳妆台。
众人都说顾太太肚子争气,谁都忘了月前她还被禁足在阁楼。
可黎彤多数时候只是捧着《拜伦诗选》发呆,指尖反复摩挲书页间夹着的船票。
即便有了身孕,顾景航仍不许她去万国公墓探望父亲。
他替她切好牛排,刀叉在瓷盘上划出刺耳的响,“墓园阴气重,等孩子满月,我陪你去献花。”
曾经嘲笑封建迷信的新派青年,如今说起“忌讳”比老太太还顺口。
这天暴雨,顾景航被紧急叫去码头处理军火。
黎彤刚关上房门,就见余浅浅披着湿斗篷闯了进来。
四下无人时,她卸了往日的柔弱面具,指甲几乎掐进黎彤手腕。
“姐姐以为,有了这个孩子就能高枕无忧?”
她突然抓住黎彤的手按在自己腹部,“你说,景航是更看重你肚子里这块肉,还是我的?”
黎彤太熟悉这些伎俩。
不等她说完就抽回手,连退数步。
余浅浅却不纠缠,冷笑道:“咱们走着瞧!”
她走得急,没注意到屏风后正在写药方的洋大夫。
老大夫进退两难。
直到黎彤出声才叹息着走出来:“太太,您这身子本就不宜受孕,若执意要生,只怕一尸两命。”
果然如此。
黎彤心中了然,仍嘱咐大夫瞒下实情。
她要走,就必须万无一失。
黎彤攥着刚取到的船票,还没跨进顾公馆的铁门,就被副官拦进了黑色轿车。
后座上血腥味扑面而来,她这才得知余浅浅“早产”了,孩子没能保住。
书房里,顾景航来回踱步。
“黎彤,你都有了身孕,你父亲的债我一笔勾销,你想要的名分、珠宝,我哪样没给?为何还要对她的孩子下毒手?那是她拼了半条命才保住的!”
顾景航的质问如冰锥刺破死寂。
他指节捏得发白,指腹碾过桌面的镇纸,眼底的血丝红的吓人。
此刻眼底结了冰,昨夜替她盖毯子时的温柔彷佛不曾存在。
黎彤早该料到。
余浅浅怎么会放过这个置她于死地的机会?
她的声音轻说,“不是我。”
顾景航突然拍桌而起,“我也希望不是!”
“带上来!”
被五花大绑的女佣被推搡着跪下。
“少奶奶让我在安胎药里掺了藏红花......她说反正老爷您有了男胎,余姨娘的女婴留着也是累赘......老爷明鉴,我真的是被逼的啊!”
话音未落,黎彤便明白了。
她房里的女佣,早就是余浅浅安插的眼线。
“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可说?”
顾景航扯松领带,眼底是她从未见过的暴戾。
她望着满地狼藉,忽然觉得疲惫如潮水般涌来。
信任早在他选择用谎言堆砌婚姻时就已崩塌。
如今不过是又一场精心编排的戏码。
“顾景航,”她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你要我死,现在就可以动手。”
男人被她的冷静激怒,“想死?没那么便宜!你肚子里的种,必须给浅浅当儿子!”
第8章
暮色如浸染了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