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不知何时停了。
黎彤咬着牙撑起身子,拿过一旁的外套。
她要离开这里,回父亲的银行,回有亲人的地方。
可刚到车库,却被管家拦住。
“少奶奶,真不是小人推脱,所有车子都被顾先生调去送余姨娘去杭州了,说是要陪她养病......”
黎彤望着空荡荡的车库,突然轻笑出声。
她分明听到,就在一刻钟前,顾景航的秘书在门外说:“顾总,黎小姐要用车......”
男人的声音漫不经心,“就说车都派完了。让她知道,这顾家,还轮不到她想走就走。”
她都已经退让至此,她都已经决定放下,她不过是想回到自己的家,他为何还要苦苦相逼?
即便不爱了,好聚好散难道都不行吗?
黎彤机械地迈着步子。
身后佣人还在追赶,可她只觉得浑身发冷。
雨水打湿了她的鬓发,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是泪。
走到顾公馆花园时,那个昨夜还在她房里温存的男人,此刻正撑着伞站在蔷薇架下。
黑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黎彤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见余浅浅娇嗔地挽着他的手臂。
风裹挟着湿气,送来一句令人作呕的情话
“得遇景航,浅浅此生无憾。”
黎彤嘴角扯出一个苦笑,不等顾景航转身。
便拐向了相反的弄堂。
黄包车夫的铃铛在巷口响起。
她摸出皮包深处的船票,那是去伦敦的头等舱,三天后开船。
今生嫁顾景航,是她黎彤最悔的事。
只望此去经年,再不相见。
第7章
命运总爱捉弄人。
黎彤咬着牙走到霞飞路街角,眼前突然泛起黑雾。
再醒来时,已是顾公馆的雕花大床。
床畔,顾景航指腹反复摩挲她的脉搏,像是在确认什么。
恍惚间,她又看见那年在燕京大学,他翻墙给她送英文诗集的少年模样。
可没等指尖触到他掌心,一道软糯的声音便刺破幻境:
“姐姐有了身孕该好好静养呀,怎么还冒雨出门?要是动了胎气,景航可要心疼死了。”
余浅浅扶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指尖轻轻抚过顾景航西装袖口。
身孕?
她的手悬在腹前,指尖微微发抖。
医生说过她受孕几率极低......
可此刻,床头柜上的验孕单却明晃晃写着“阳性”
还没等欢喜漫上心头,余光却瞥见余浅浅微微隆起的小腹。
黎彤指尖的温度骤然消散,抬眼望向顾景航时,眼底的光已凉透。
顾景航死死钉在黎彤小腹,喉结滚动得格外急促。
他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很大:“有了孩子,以后别再提离婚的事。”
仍是这样的口吻,仿佛她闹了这么久,不过是想要个“母亲”的头衔。
他身上的雪茄味,激得她胃里一阵翻涌。
她别过脸干呕,听见余浅浅嫌弃地啧了一声。
余浅浅嫌恶地后退几步,动作利落得全然不似体弱之人。
顾景航却似没看见,专注地扶着黎彤在藤椅上坐下,亲手为她斟了杯热茶。
那温柔细致的模样,恍若回到新婚时光。
余浅浅站在廊柱旁,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无人注意处,她攥紧的帕子已被指甲戳破。
黎彤只觉得可笑。
她漠然看着这个曾经让她心动的男人,眼中再无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