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日,副官阿九端着药推门,却见病床上只剩凌乱的军毯。

他找遍整座公馆,最后在西跨院发现了人。

顾景航只穿着单薄的白衬衫,蜷缩在那张染血的床上。

沙哑的呢喃混着北风,“我错了,彤彤我错了。”

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染血的地板缝,仿佛要把自己嵌进这片夺走她生命的土地。

阿九喉头发紧,怀里的牛皮纸袋突然变得滚烫。

“军座”

顾景航恍若未闻,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

阿九上前两步,将纸袋摊开:“您昏迷时,德医私下找我,说黎小姐的尸检报告有问题。我擅自派人追查,在十六铺码头找到了。”

“住口!”

顾景航猛然抬头,额角青筋暴起。

往日里枪林弹雨都不曾让他眨眼,此刻却像被惊雷劈中,死死盯着那抹牛皮纸的颜色,“拿开!

“顾爷!”

阿九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哭腔,“太太和小少爷在黄泉路上等个公道!您当年带着兄弟们闯码头时说过,血债血偿!”

这句话刺破了顾景航最后的防线。

他颤抖着接过纸袋,冻僵的手指撕开封口。

泛黄的信纸上,钢笔字迹刺得人眼眶生疼:

【余浅浅买通接生婆,在催产药里掺了过量红花,致黎彤血崩而亡。】

第12章

一叠电报,足足十二封的控诉。

有余浅浅故意在黎彤面前展示顾景航送的翡翠镯子,暗示那是正室才能佩戴的成色。

有收买顾家老婆子偷换黎彤治疗肺痨的西药,换成毫无用处的草药渣子。

还有这半年来,指使府中下人在送饭时故意克扣份例,把剩菜冷饭端给正房太太。

最末那张,是从租界医院偷抄的病历

【黎氏肺痨晚期,已出现咯血症状,恐时日无多。】

顾景航捏着电报的手微微发抖,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可查实了?”

副官林武单膝跪地:“属下拿性命担保,字字属实!”

死寂笼罩房间。

窗外黄包车的铃铛声隐约传来。

阿九顿了顿,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绣着兰花的帕子,“这是在太太枕头下找到的。”

帕子展开,里面裹着一片干枯的药渣。

阿九的声音压得极低,“德医化验过了,药渣里红花足以让一个孕妇大量出血而亡。”

顾景航猛地站起身,眼前一阵发黑。

他扶住床柱,指腹触到黎彤临死前挣扎时,抓挠留下的血迹。

不久前,他在这张床上抱着她冰冷的身体。

顾景航的声音很嘶哑,“去查查太太难产那晚...所有经手的大夫、丫鬟,一个不漏。”

过了几秒,他的声音恢复平静。

“余浅浅现在在哪?”

“在、在花厅听评弹......”

阿九话未说完,顾景航已经拔出配枪冲了出去。

花厅里琵琶声叮咚作响。

余浅浅穿着杏红色苏绣旗袍,正捏着嗓子唱《秦淮景》。

看见顾景航进来,她眼睛一亮:“景航哥哥!你终于......”

枪口抵上她眉心。

顾景航把尸检报告摔在她脸上,“你最好解释一下。否则下一颗子弹会从你太阳穴穿过去。”

余浅浅脸色煞白,手指颤抖着捡起报告:“这、这是栽赃!我怎么可能害姐姐......”

顾景航又扔出药渣。

“那这个呢?”

余浅浅的瞳孔骤然紧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