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徐崇气得在原地打转,指着徐矩的背影,
又指向一旁吓得脸色惨白、瑟瑟发抖的徐如,
“你!堂堂国子监司业!陛下侍讲!你……你就这么当哥哥的?!”
“啊?!”
“让你带妹妹……带弟弟出去散心!”
“结果呢?!”
“结果你一头扎进书肆,把你弟弟丢在人堆里不管不顾!”
“差点被人踩死不说!还……”
“还被裴肃那厮给……给‘拐带’了大半天!”
徐崇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后怕而变得尖利扭曲:
“你知不知道裴肃是什么人?!”
“他是河东裴氏的嫡子!是太常寺卿!是皇帝近臣!更是……更是那些断袖流言的中心人物!”
“他今日亲自登门!说什么‘偶遇’!说什么‘照拂’!还特意提到如儿‘手腕纤细’!他……他这是想干什么?!”
“啊?!”
“他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他看如儿的眼神!你看到了吗?!”
“那眼神!跟粘在蜜糖上的苍蝇一样!”
徐崇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横飞,
“他还说什么‘宽宥’!‘莫要苛责’!他凭什么?!他以为他是谁?!我徐家的‘儿子’用得着他裴肃来心疼?!他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他就是……就是看上……”
那个词徐崇终究没敢说出来,憋得满脸通红,化作一声悲愤的怒吼,
“造孽啊!我徐家这是造了什么孽!你娘走得早,留下这么个孽障……还有你这个不争气的!”
徐崇猛地转身,冲到徐如面前,指着她的鼻子,手指几乎要戳到她脸上:
“还有你!徐如!穿成这副花枝招展的模样!是嫌不够招摇吗?!”
“裴肃拉你你就跟他走?!他给你吃的你就敢吃?!他带你坐船你就敢坐?!你有没有脑子?!”
“啊?!”
“你知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知不知道万一……万一……”
徐崇想到女儿身份暴露的后果,
想到裴肃可能存在的“龌龊心思”,
想到皇帝那深不可测的注视……
巨大的恐惧和后怕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踉跄一步,扶着旁边的椅子才没摔倒,
声音陡然变得嘶哑无力,带着浓重的疲惫和绝望:“你是要害死我们全家啊……如儿……”
徐如看着父亲瞬间苍老颓败的模样,
听着他绝望的控诉,
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她“噗通”一声也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爹……我错了……女儿……不,儿子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闭嘴!” 徐崇厉声打断她,深吸几口气,强行稳住心神。
他不能倒下,这个家还得靠他撑着。
他疲惫地挥挥手,指向徐如的房间:
“回你房里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房门一步!好好反省!”
徐如如蒙大赦,
连滚爬爬地跑回了自己房间,
反手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抱着膝盖无声地痛哭起来。
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裴肃的温度,
蟹黄汤包的鲜美、糖葫芦的酸甜、游船上的微风……
此刻都化作了冰冷刺骨的恐惧和自责。
徐崇看着徐如逃也似的背影,
又看看香案前跪得笔直、却沉默不语的大儿子,
只觉得心力交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