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纤!细”!

这四个字如同四根钢针,

精准无比地,扎在徐崇最敏感的神经上!

他端着茶盏的手猛地一抖,

滚烫的茶水溅出几滴,烫得他差点失态!

他强忍着将茶盏砸出去的冲动,脸上那“感激涕零”的笑容,僵硬得如同石刻,声音也干涩起来:

“多……多谢裴大人挂心!犬子……犬子自幼体弱,是……是下官疏于管教,让他……让他失仪了!惊扰大人,实在罪过!”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疯狂示意徐矩赶紧想办法送客!

裴肃却似乎并未察觉徐崇的异样,

或者说,

他沉浸在自己“解释”和“关怀”的思绪里,

反而觉得徐崇的反应是“受宠若惊”。

裴肃继续温和地说道:“徐医令言重了。我并无他意,只是觉得……”

他顿了顿,看着徐如那低垂的脑袋和不安绞着衣角的手指,心中那份怜惜更甚,

“令郎年纪尚小,性情纯然,身处太医署与御前,压力难免过大。徐医令与徐司业……或许对他,可以稍加宽宥?莫要过于……苛责?”

徐崇的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一股邪火“噌”地窜上徐崇的心头,烧得他理智的弦差点崩断!

徐崇猛地站起身,动作幅度之大,把旁边的徐如吓了一跳。

“裴大人!”

徐崇的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尖锐,

“犬子顽劣!御前失仪,休沐失散,皆是下官管教无方!裴大人金玉良言,下官定当谨记!严加管教!严加管教!”

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出“严加管教”四个字,目光如同刀子般刮过徐如和徐矩,

“矩儿!还不快送裴大人!莫要再耽误大人宝贵时辰!”

送客之意,已是不加掩饰。

裴肃终于察觉到了气氛的极度不对。

裴肃有些茫然地看向徐矩,却见徐矩脸色沉凝如水,眼神复杂,对他微微摇了摇头。

裴肃心中疑窦丛生,

但徐崇已明显下了逐客令,他再待下去只会更加尴尬。

裴肃只得起身,维持着世家公子的风度,拱手道:

“如此……我便告辞了。徐医令,徐司业,留步。”

目光最后在徐如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丝困惑和……

莫名的失落。

徐矩沉默地送裴肃出门。

大门在裴肃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外面清冷的月光。

“砰!”

几乎是门栓落下的同时,正堂里传来一声巨响!

是徐崇将手中那盏滚烫的茶盏,狠狠砸在了地上!

瓷片四溅,褐色的茶水和茶叶狼藉一片!

“徐矩!你给我滚进来!”

徐崇的咆哮声如同受伤的猛兽,震得房梁上的灰尘都簌簌落下。

徐矩快步走回正堂,

只见父亲徐崇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

指着他的手指抖得像风中的枯枝,

眼中是滔天的怒火和……后怕!

“跪下!”

徐崇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悲愤的威严,“给我跪到你娘牌位前去!”

徐矩没有辩解,他知道,今日之事,自己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默默地,走到供奉着母亲灵位的香案前,

撩起衣袍下摆,端端正正地跪了下去。

冰冷的青石板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寒意,膝盖瞬间被硌得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