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下包袱和药箱,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她没有点灯,就着那点微弱的光线,屏住呼吸,俯身凑近,伸出微凉但稳定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探向谢则肩头的纱布边缘,想检查一下伤口的状态和绷带的松紧。
她的动作很轻,带着医者的专注。
然而,常年刀头舔血养成的警觉早已刻入谢则的骨髓。
就在那微凉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纱布的瞬间,沉睡中的谢则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眼神在初醒的迷茫中瞬间凝聚成刀锋般的警惕和暴戾!
“谁?!”一声低吼,带着睡梦被惊扰的狂怒和战场淬炼出的杀气!
他几乎是本能地,完好的左臂如闪电般挥出,五指如铁钳般精准地扣向床边人影的咽喉!
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张蔷完全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袭击!
她瞳孔骤缩,下意识地想后仰躲避,但距离太近,谢则的动作又太快!
冰冷的指尖已经碰到了她颈侧的皮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谢则看清了来人的脸!
“张……蔷娘子?!”他眼中的杀气和狂怒如同潮水般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扣向咽喉的铁爪硬生生僵在半空,距离张蔷的脖子只有一寸之遥。
张蔷也僵住了,保持着半俯身的姿势,脖子还能感受到他指尖残留的寒意和力量。
她心有余悸地喘了口气,没好气地拍开他还僵在空中的手,声音带着惊魂未定的微颤和毫不掩饰的恼火:
“谢大将军!好大的威风!刚捡回条命,爪子还挺利索!是想捏死我这个千里迢迢赶来救你的医女吗?”
谢则被她拍开手,这才完全回过神来,脸上瞬间爆红,连耳朵尖都红透了。
他触电般地把手缩回被子里,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声音干涩得厉害:
“对……对不住!张娘子!我……我不知道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这……这太危险了!”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牵扯到伤口,疼得“嘶”了一声,额角渗出冷汗。
“躺下!乱动什么!”张蔷立刻喝止,语气凶悍,完全没了刚才的惊吓,只剩下医者的严厉。
她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按住他完好的左肩,力道不容抗拒,
“陛下派太医署增援,我跟着队伍来的!刚到!听说你受伤了,过来看看你这‘国之栋梁’死透没有!”
她一边说,一边已经利落地解开他肩头纱布的结。
冰凉的空气接触到伤口,谢则忍不住又抽了口气。
张蔷凑得很近,仔细检查着那道深可见骨、边缘红肿的箭创。
她专注的目光扫过伤口,眉头微蹙,手指轻轻按压周围的组织:
“还好,没溃脓。军医处理得还算及时。算你命大,箭头再偏一寸,神仙也难救!”
她的语气依旧硬邦邦,但动作却轻柔而专业,熟练地清理着伤口边缘的渗液,重新上药。
谢则僵直地躺着,一动不敢动。
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的草药清香和风尘仆仆的气息。
张蔷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绷紧的肌肉和滚烫的皮肤温度。
谢则目光躲闪,不敢看近在咫尺的那张专注而带着薄怒的脸,
只能死死盯着屋顶的房梁,喉结上下滚动,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
“有……有劳张娘子。我……我没事了,真的。这点伤不算什么,军医们照顾得很好,你不必……”
“闭嘴!”张蔷头也不抬,用镊子夹起一块浸了药汁的干净棉布,精准地按在伤口上,
“我是大夫还是你是大夫?我说需要照顾就是需要!再啰嗦信不信我给你伤口上撒把盐?”
她动作麻利地重新包扎,一圈圈洁白的纱布缠绕上去,力道恰到好处,既稳固又不至于勒得太紧。
谢则被她噎得彻底没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