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到“徐小娘子”时,谢则眼神下意识地躲闪,身体紧绷......

这分明是......做贼心虚!

还有,他对徐如那过分亲昵的称呼,和毫不掩饰的维护......

裴肃的指尖停止了转动玉佩。

他垂下眼帘,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浓密的睫毛掩去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是了然。

是失落。

还是......一丝被愚弄的愠怒。

他早该想到的。

徐如......

徐医佐......

那过分清秀的眉眼,那偶尔流露出的羞怯,那与谢则之间熟稔到近乎随意的互动......

还有,谢则今夜在徐家那副主人翁般的姿态......

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马车内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只有香炉里。苏合香丝丝缕缕燃烧的微响,

和谢则那粗重、压抑的喘息声。

良久,裴肃才缓缓抬起眼,

目光恢复了惯常的温润平和,仿佛刚才那犀利的审问从未发生过。

他放下茶盏,语气恢复了长辈的温和,甚至带上了一丝安抚:

“则儿不必紧张。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若有心仪之人,也是人之常情。表舅......只是关心你。”

他话锋一转,却带着更深的试探,

“只是......你与徐司业,似乎......公务上也颇多交集?方才在徐府,见你二人,似有默契?”

谢则刚因为裴肃不再追问“徐小娘子”而松了半口气,

心还没落回肚子,又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砸懵了!

公务?

他和徐矩?

查西市粟特人的事是绝密!皇帝亲自交代的!

“没......没什么公务交集!”

谢则的头摇得像拨浪鼓,声音因为紧张而发干,

“就......就以前去凉州之前,和徐大哥辩过几次兵法......算是......算是半个同袍!对!同袍之谊!这次回来,叙叙旧!真没别的!”

他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真诚可信,

心里却慌得要命,生怕表舅那双眼睛看穿什么。

裴肃看着谢则那极力掩饰却漏洞百出的样子,

心中最后一点疑虑,也消散了。

谢则越是极力否认与徐矩有公务关联,越证明他们之间必有不可告人的联系!

联想到谢则突然被调回京城、擢升为殿前侍卫......

这绝非偶然!

恐怕是徐矩在替皇帝暗中网罗人才,

而谢则,就是被网罗的那条“鱼”!

一丝了然的笑意,终于浮现在裴肃温润的唇角,却带着洞悉一切后的微凉。

他不再追问,只是淡淡地点点头:“原来如此。同袍之谊,确实难得。”

裴肃撩开车帘,看了看外面的夜色,温声道:

“夜深了,你刚回京不久,也早些回去歇息吧。莫让谢御史担心。”

这如同特赦令!

谢则如蒙大赦,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下了马车,连滚带爬地消失在夜色里,

背影仓惶得,像是后面有鬼在追。

裴肃放下车帘,隔绝了外面的黑暗。

马车内,苏合香的气息依旧清雅。

裴肃重新拿起那枚玉佩,在指尖缓缓摩挲,温润的玉石触感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