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挺直腰板,
但眼神飘忽,不敢直视裴肃。
刚才在徐家灌下去的酒劲,
似乎被马车里冷凝的气氛,彻底驱散了,
只剩下清醒的紧张。
谢则感觉自己像一头被关进笼子的熊,
而对面坐着的,是拿着钥匙的猎人。
“则儿,”
裴肃终于开口,声音不高,依旧温和,却让谢则心头一跳,
“深夜在徐府,倒是......好兴致。”
裴肃目光扫过谢则嘴角还没擦干净的油渍,和衣襟上蹭到的一点酱色。
谢则下意识地,用袖子抹了抹嘴,嘿嘿干笑两声,试图掩饰:
“没......没什么兴致......就是......就是看徐世伯和徐大哥被御史台那帮孙子气着了,心里不痛快!买点酒肉,陪他们说说话,宽宽心......”
谢则嗓门不自觉地又大了起来,试图用“义气”掩盖心虚。
“哦?宽心?”
裴肃微微挑眉,玉佩在他指尖灵活地转动着,发出细微的摩挲声,
“你唤徐医令‘世伯’,唤徐司业‘大哥’,倒是......亲厚。”
裴肃顿了顿,目光如探针般落在谢则脸上,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不容回避的锋芒:
“那你唤徐医佐......‘小如’?也是这般......替他‘宽心’?”
“小如”两个字,如同惊雷在谢则耳边炸响!
他脸上的“憨厚”笑容瞬间僵住,后背的冷汗“唰”地一下就冒了出来!
谢则猛地坐直,结结巴巴地辩解:
“没......没......表舅您听岔了!我......我是说‘小徐’!对!‘小徐’!徐医佐嘛!大家都这么叫!呵呵......”
他咧了咧嘴想笑,笑得比哭还难看,额头开始冒汗。
“是吗?”
裴肃轻轻“哦”了一声,尾音拖长,带着明显的不信。
裴肃没有继续追问称呼的问题,反而话锋一转,仿佛闲聊般提起:
“前些日子在寂照寺,你身边那位‘徐小娘子’......倒是清秀可人。不知......是哪家的闺秀?可曾......有进展了?”
裴肃端起旁边小几上的青瓷茶盏,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撇着浮沫,动作优雅从容,
目光却透过袅袅水汽,锐利地锁在谢则脸上,
不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寂照寺!
徐小娘子!
谢则只觉得头皮发麻,感觉一股凉气从这马车的坐垫冲进了身体!
他放在膝盖上的大手猛地攥紧,指关节捏得发白!
完了完了!
表舅果然记得!
还问进展?!
这让他怎么答?!
“没......没什么进展!”
谢则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
“就......就小时候认识的一个......一个玩伴!早......早没联系了!那天......那天就是碰巧遇上!”
“真的!表舅您可千万别误会!我对人家没......没那意思!”
谢则语无伦次,极力撇清,脸涨得通红,
额头的汗珠,顺着鬓角滚落下来,砸在他紧攥的拳头上。
裴肃静静地看着谢则这副惊慌失措、极力否认的样子,
心中那点模糊的猜测,瞬间清晰了七八分。
谢则的反应,太过激烈,太过心虚,
完全不像是对一个“没什么进展”、“早没联系”的“儿时玩伴”该有的态度。
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