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俊逸的侧影,

与朝堂上那个慵懒戏谑的帝王,判若两人。

“臣徐矩,叩见陛下。”徐矩一丝不苟地行礼。

“免了。”司马庞头也没抬,依旧摩挲着药囊,语气随意,“徐卿坐吧。赵普,给徐司业上茶,要浓些的,提提神。”

最后三个字,带着明显的揶揄。

徐矩谢恩坐下,看着赵普端上来的那杯浓得发黑的茶汤,

再想想家里那锅父亲熬的“醒神汤”,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

徐矩深吸一口气,决定主动出击。

他站起身,再次躬身,语气沉重而恳切:

“陛下,臣......惶恐。昨日天恩浩荡,赏赐之丰厚,远超徐家所应承受。”

“家父感念圣恩,激动之下竟至......失仪呕血。臣父子三人,昨夜辗转反侧,实感心惊胆战,如履薄冰。”

“恳请陛下......体恤臣下微末之功,万勿再行厚赐,徐家......消受不起啊!”

徐矩几乎把“惶恐”、“心惊胆战”、“消受不起”几个词咬碎了说出来,姿态放得极低,试图唤起司马庞一丝“仁慈”。

司马庞终于抬起了头。

他放下药囊,深邃的目光,落在徐矩那张依旧残留着憔悴和焦虑的脸上。

看了徐矩好一会儿,司马庞脸上没有任何被冒犯的不悦,反而浮现出一种......

了然于胸、甚至带着点玩味的笑容。

“心惊胆战?消受不起?”

司马庞轻笑一声,站起身,缓步踱到徐矩面前。

他比徐矩略高一些,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徐卿啊徐卿,”

司马庞拍了拍徐矩的肩膀,

力道不轻不重,

却让徐矩浑身肌肉,瞬间绷紧,

“你和你父亲,都太过谨小慎微了。”

司马庞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亲昵和......赤裸裸的暗示:

“朕说了,徐家的福气......在后头呢。”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徐矩耳边炸响!

比朝堂上任何一句戏谑都更具杀伤力!

这已经不是暗示,几乎是明示了!

司马庞在告诉他:我看上你妹妹了,那些赏赐只是开胃菜,真正的“福气”还在后面等着你们徐家!

一股热血“嗡”地冲上徐矩的头顶!

所有的隐忍、克制、君臣之礼,

在这一刻,被这句图穷匕见的宣言,冲击得摇摇欲坠!

徐矩猛地抬起头,眼睛因为愤怒和惊惧而微微发红,

死死盯着眼前这张俊美却深不可测的脸。

徐矩想起了父亲呕出的血,想起了妹妹惊惧的泪水,想起了那堆在厅堂里如同催命符般的赏赐和衣裳!

“陛下!”徐矩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情绪而微微发颤,

他甚至忘了自称“臣”,

“您......您......”

徐矩想质问,想控诉,想怒吼,但残存的理智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知道,任何一句失言,都可能给徐家带来灭顶之灾。

最终,所有的愤怒和屈辱化作一股蛮力。

徐矩猛地一跺脚!

坚硬的地砖地面发出沉闷的“咚”一声!

这完全不符合他平时温文尔雅、恪守礼法人设的动作,充满了孩子气的愤怒和无力感。

徐矩甚至忘了行礼告退,

猛地转身,

几乎是撞开御书房的门,脚步踉跄却异常迅速地冲了出去!

背影,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