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我和傅一青打视频电话,他说:“你怎么猜到的?”

“不用猜。”我怜爱地看着他,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你什么眼神。”他有些纳闷和不好意思。

“我今天看大哥的遗照。”我想起那双眼,说:“我读懂了他的眼神。”

让一个男人忽然想要放弃自己打拼的事业安稳下来,不在危险处徘徊游走,连临终前的遗言都是托孤。

大哥应该从未袒露过自己的心意,五爷也从来不知道。

“或许是我猜错了。”我说:“我宁愿是我猜错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五爷行动的速度远比我想的要快,我和他交接完情况没多长时间蒋总就要和我见面。我知道此行凶多吉少,临走前专门跟五爷说了一声。他在打牌,应的敷衍,我怕这不靠谱的指望不住,又背着傅一青和秦湛借给我的人以及胖哥交代了几句,让他们守好家里。实际上对于往后的发展局面我心里隐约有预感,我知道他们这么多秘密,无论其他人最终结局如何,我恐难善了,唯一担心的,就是傅一青因我受牵连。

这次的见面地点不是茶楼,而是郊区一处仓库。这地方我知道,刚开始接手钢厂时我雇不起人,钢材都是自己开大车跑着送的。这地方荒凉的很,原先是一处屠宰场,临着林区,无论白天还是晚上都萧条又阴森,厂房已经生锈了,地上痕迹阴沉,是多年血迹浸染的结果。血是一种神奇的东西,难处理、难消灭、难隐藏。

我的脑子里有一个荒谬的想法:蒋义天该不会是要在这儿宰了我。

我思来想去设置了一条定时发送的信息,踏进仓库。

仓库正中央竖着一根钢管,拴着一头牛,最顶上打着灯,光线照在牛身上,亮堂又伟岸,它毛色鲜亮,体格壮硕,是一头成年的公牛。我往旁边看,看到几个身材健壮的男人和翘着二郎腿坐着的蒋义天。

仓库的门在我身后关上。

蒋义天在看那头牛。

“见过牛吗?”他问我。

我没说话。他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我八岁时家里有一头牛,用来耕作。有一次母亲让我去放牛,我偷懒在树下打盹,醒来时天黑了,牛不见了。我哭着跑回家,父亲打了我一顿,母亲也在哭,说那是一头好牛,跑丢了,很可惜。”

我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两个都在向我诉说他们的故事,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是保持沉默地静止。

“的确是一头好牛,每天吃不饱,却任劳任怨,有点儿累了就要挨鞭子。晚上我浑身剧痛,翻来覆去睡不着,却听见我的父母在笑。我爬起来看,那头牛又自己找回来了。”

“失而复得。我却笑不出来,知道为什么吗?”他背着光也背对我:“因为牛就是我放跑的。”

他顿了一下:“我可怜它,但它并不可怜自己。后来我每次见到它,都要狠狠抽它几鞭子,直到一年冬天,它倒在雪地里,再也没站起来。正巧临近过年,几个亲戚把它拖到院子中央放血,那年过年,我们吃上了牛肉。”

蒋总转身看我:“小段。你说人和牛,有区别吗?”

我没有说话。

他不在意我的沉默,接过手下递来的长刀,一刀捅进牛肚子。血溅他一脸,我下意识撇头,却没闭眼。他的手、西装上,全是血,牛疯狂踢腾,挣脱不了分毫,生命像不要钱似的一直流,顺着我的方向漫延,像一条扭曲的虫,血腥味充斥整个仓库。蒋义天没有停手,一刀又一刀,牛惨烈地哞叫,响的整个仓库都在震,刀捅的伤口大了,肠子胃乱七八糟的都流出来了,黄的绿的红的瞬间气味难言,我气血上涌,直冲脑门的反胃与恶心,还不等我回避,他的手下就摁着我向前,我和他们过了两招,后脑勺却突遭重击。我眼前一花,半跪在地上,被他们拖到蒋义天跟前,跪在血泊里。

蒋义天没有看我,泄愤似的捅了数刀,牛已经一动不动,睁着惊恐又无神的双眼,似乎眼眶还有泪痕,我不忍再看,别过头。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