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首已经?被拖走, 四周没有一个活口。

士卒叹了一口气,声?音中却透着戏谑,“这些海贼,猫儿叫了身子抖, 树叶落了怕打头, 大概是发觉错劫了官船,也?不敢往里闯。”

陆东楼静静地听着,眸色微深。

没有往船舱里闯, 可见不是为了劫财。

不是来?劫财, 那便只能是来?杀人。

可他们不过区区几十海寇, 对付船上的几百漕军,力量悬殊,形同找死。

他转头看向士卒,“底舱看过了吗?”

“漕台的意思……”那士卒神?色微变,瞳孔一缩。

凿船!

经?历一番鏖战, 底下几个船舱已经?有水弥漫开?。

雾气浓重,灰蒙蒙一片。

局势尚不明朗, 若是那群海寇真在船底凿出了口子,那此刻极有可能还在底仓埋伏着人。

陆东楼换了一身劲装,“你们先退出去。”

陈九韶有些忧虑地看向那片水雾, 踌躇着,“漕台……”

陆东楼轻轻瞥了他一眼。

陈九韶低下头,退了出去。

众人噤声?,守在舱外。

底舱里,水没过了脚踝,水势没有向外散去的迹象。

越向里走,越是漆黑一片。

耳边传来?敲敲打打的声?音。

他吹亮了一支火折子,幽幽火光照出半张脸,显得冷峻沉肃。

举步向前?,四面犹有水声?流动。

火光投下影影绰绰,底舱尽头是水色沉沉一片。依稀有一人的背影倒映在水中,一边匣子露出金属的光芒。

陆东楼的目光紧盯着那人的背景,脚步倏地停住。

慢慢蹲下来?,一柄利刃忽然抵上脖颈。

陆东楼并不慌张,目光淡淡地扫过对方的脸。

那人却是瞳孔一缩,声?音有些诧异,“陆漕台?”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黄葭看清他的面容,仿佛是松了一口气,瘫倒下来?。

右手随即一抖,一端开?了锋的鲁班尺“咚”的一声?,掉落在地。

她坐在水流冲刷过的舱底,经?过长时间的紧张,双腿已经?麻木,但修船又是重活,一人干得十分?吃力,现下身上又冷又热,耳朵都嗡嗡作响。

陆东楼收起了那把?鲁班尺,语调还是一贯的低缓。

“你怎么在这里?”

黄葭低下头,目光微动,声?音却平静异常,“有贼寇要杀我,我便躲到底舱里来?,结果遇上……”

“我是问你、为什?么会在部?院的船上?”陆东楼淡淡地扫过她的脸,目光中满是审视与威胁。

黄葭微微一怔,身子僵在那里。

他移开?了目光,擦拭起尺子的刃口,摩擦中迸出几声?清脆的响动。

这种恰当的沉默给了黄葭喘息之机。

她垂眸望着他手里的利刃,神?色有些复杂。

安排给她的船舱里摆了一把?琵琶还有些男子的衣衫,她便怀疑赵世卿送她上船另有图谋,忧虑之下躲到了底舱里。

不料熟睡时遇上贼寇凿船,水漫进了底舱,不得不起来?修船。

火光微微晃动,脚下水潭倒映出两人此时的模样。

她狼狈地靠在船舱壁上,陆东楼袭地而坐,端详着她落下的鲁班尺。

黄葭吐出一口浊气,抬起头,只见陆东楼的目光正冷冷地逼视着她。

“不肯说?”他顿了顿,提起一边的匣子又看向她。

“你同赵世卿是什?么关?系?”

黄葭瞥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不认识。”

“再想想。”陆东楼似乎是笑了。

黄葭又重复了一遍,“不认识。”

赵世卿毕竟是帮过她上船的人,单单出于道义,黄葭也?不可能出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