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甲盖干净透明,修长却?粗糙的手指缓缓伸展开?。

淡红的炉火微光照映出棱角分明的侧脸,他一言不发,却?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陈九韶的额头沁出了薄汗,“卑职已经?看过?汛兵营和江口的船,已不足三十艘。”

陆东楼“嗯”了一声,悠悠坐下,静静地炉中的碳燃起。

陈九韶撇过?头,忍不住问道:“江巡抚所图究竟为何??既要明年?造船事宜分付于浙江船厂,如今及早借他船,他还?不答应?”

陆东楼笑了笑,笑声格外沉闷,“他惦记的是朝廷批下的造船银两,几艘船又怎能入眼。”

陈九韶一愣,目光中透出几分了然。

江朝宗的新政“火耗清库”,用意是减少田税加耗。

其中最要紧一条是“设立各府县置立仓场,将一应税粮俱收于内,见数拨运”,意在减少运粮官从中盘剥牟利。

如今新政伊始,兴建仓储、调派人手,正是用钱之时。

至于地方贼匪,在他到任之前积弊已久,可浙江连年?天灾洪涝,这些?盘踞地方的贼众本就难以根除。

巡抚的任期又是不定?的,短则半年?多?,多?则一两年?,江巡抚初来乍到,若想在任上?做出一番功绩,施政务求一个“快”字。

他须下一剂药,还?须立刻见效,于是实施新政便?成?了最好的出路。

“咕嘟咕嘟”紫檀木案上?的茶壶烧得通红,白茫茫的热气浮在半空,好似一团棉花。

陆东楼按着一块湿布将其取下,倒两盏茶,递过?去。

茶香清甜,茶色金黄透亮,是桐木关的正山小?种。

陈九韶眉头依旧皱起,还?在想方才之事,他接过?茶,思忖着道:“年?关之际、行?客往来最是频仍,如今江口船只不足,只怕届时会出乱子。”

“那就正好。”

陆东楼看向他,声音格外冷静。

第38章 客船钟声 漕卒未启行,何妨船户之先行……

晨起, 雪已积满船头,密密麻麻地落下?。

闸坝之前,寒气逼人不可当。

当夜, 船中棉被不足, 舱里存放着大?批木料,遂不敢用明火, 船主彻夜未睡, 索性找来一个铁盆,在船头燃薪御寒。

夜里坐舱中,不少匠人头痛作热,呕吐数次, 后半夜众人头痛益剧, 叫苦连天。

黄葭披一身蓑衣,持一根长长的青黄色竹竿撑过水面,驾一叶轻舟到船头。

水波漾漾, 向两?面宕开。

船主见?了她, 脸上露出慈祥的笑, 连连招手,“这几?日麻烦你了。”

黄葭回以一笑,从前面船上买了药酒,提着走上甲板。

铁盆里烧起一阵木炭的清苦味,朦朦胧胧的一层水汽绕在眼前。

船主正靠在一张红木躺椅里, 微微皱眉,“这两?日我和仓里的伙计们身子都见?好, 你也不必日日去吴婶那里走动了。”

吴婶是前船的一位卖药酒的商人,颇通医理,家中是做药铺生意的。

如今她家的商船也停滞在闸坝前, 货物留在船上,这几?日天气转凉,各船上的人都有个头疼脑热,吴婶正趁着这个档口卖出了不少的货。

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

黄葭神秘莫测地笑了笑,将一个褐色包袱放了下?来。

船主抬眸看了一眼那包袱,之前他不曾见?过,大?抵装的是从吴婶那里买的药。

黄葭提起马扎坐到船主对面,随口道:“那婶婶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我也是想?听一嘴她这做买卖的传奇。”

听她这样说,船主只当她还在留意钱塘江官船的事,想?结交吴婶探听些官府的风声,只是他们这些过路商人纵有几?个交好的地方官吏,也一向说不上话。

船主苦涩一笑,“商人与官府是有些路子,只是官府不会给?商人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