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厨里灯火通明,却驱不散弥漫的消沉气息。
几张粗糙的长条木桌旁,围坐着下了工的匠头与几位管事?的吏员。
碗里的糙米饭和咸菜炖肉冒着微薄的热气。
空气凝滞,只有?咀嚼声和偶尔几声沉闷的叹息。
“……六十七次了。”
林工首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布满老茧的手指在桌面上划拉着,“榫卯咬合不够深,接缝处还能塞进半枚铜钱。勉强硬楔进去,只怕日后风浪颠簸,隐患更大。”
陈工首默默放下筷子,“这‘铁木龙骨’苛求纹理韧性,眼下这料……”
徐安坐在主位,看着眼前几乎没动过的饭菜,面色也沉郁着。
那?位黄大人提的方略,固然精妙绝伦,可这第一步选料制榫,就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
连日来的反复失败,像冰冷的雨水,浇熄了最初那?份热情,只留下沉重?的无力。
堂内气氛更显压抑。
几个年轻些的匠头互相看看,眼神里也透出茫然。
须臾,门帘被一只手掀开。
风涌入,吹得桌上灯火晃动,光影在众人脸上明灭跳跃。
黄葭走了进来。
她?青衫下摆沾着泥点,肩头微湿。
徐安立刻起身:“大人,您来了,灶上还温着饭菜,给您端上来?”
黄葭微微颔首,找了个角落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箸咸菜,慢慢咀嚼着。那?咀嚼的动作很慢,仿佛在品尝,又?仿佛在思考。
窗外风雨呼啸,堂内静得可怕,只听得见她?细微的咀嚼声。
徐安看着她?沉静如?水的侧脸,又?瞥了一眼周遭死气沉沉的工匠们?,心中念头急转。
“咳,”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刻意提高了几分,“说起来,今日府衙那?边传来件奇事?,市舶司押解的一位重?犯,前日在闽江口换船转运时,竟被人劫了!”
这消息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瞬间激起了一圈涟漪。
自打开工以来,大伙都困在了船厂,对外消息闭塞,此刻闻言,都下意识地抬起了头,连陈工首和林工首也侧目看向徐安,眼中带着惊讶。
黄葭夹起一块炖得软烂的肉,心底也跟着生出一丝怀疑。
“劫囚?”有?人忍不住低声问,“什么人如?此大胆?敢劫市舶司的囚船?”
“可不是嘛!”
徐安的语气更加活络了些,“据说劫囚的是海寇,行事?极其?利落,趁江上雾气弥漫,几艘快船悄无声息靠上去,放倒守卫,开锁救人,前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等援兵赶到,早就人去船空,只留下几个被打晕捆成?粽子的衙役。那?个囚犯,据说是积年的海枭悍匪,手上沾着人命的,这要是流窜出去……”
“嘶……”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这……这简直是无法无天!”
“市舶司这回,脸可丢大了……”
第125章 胶莱河议 他缓步走近,脚步轻得几乎融……
码头?, 雨下得?正猛,远处山影、船影皆被吞噬,只余一片灰。
柳商山缓步走去?, 身侧随从撑开一柄油纸伞, 伞面深青,将他上半身笼在阴影里。
十步外, 江朝宗坐在廊下, 瞧出是?陆东楼的幕僚,不?由蹙眉。
柳商山到廊下施礼,笑了?笑,“在下奉部堂之命来看看, 是?什么?人这么?大胆, 竟敢劫走市舶司的要犯。”
“陆部堂倒是?有闲心,”江朝宗淡淡一笑,无意与他多说, “那位船工……已经被带走多日了?, 她近来如何?先前本官还托了?一桩差事给她, 现下”
“中丞大人,”柳商山面上愈发恭敬,“此人近来很忙,您也知晓的,如今督造海船乃是?国政, 造锁这等事,中丞不?如安排给在下, 在下打发人去?做,一定让您满意。”
江朝宗神情微冷,不?再与他多言, 转头?吩咐士